哲思简友广场散文

街头一景

2020-04-19  本文已影响0人  泥瓦刀

某市中韩镇中韩街道。这里是一个人流很大的城乡结合部。每天清早,大量的装修工上工地做活儿,他们大多数人乘坐公交车出行,也有少数的开着面包车,条件更好的开着自家的轿车,享受着独立的空间和自由。当然这里的房租相比市区,还是便宜了不少,也吸引着在高档写字楼上班的白领前来入驻。中韩镇有很多私营企业,比如朱冒富的来发装饰材料有限公司,比如韩国人也在这里开办了企业,这里除了民工和白领,流水线上的工人也在中韩租了房子,众多的人流使得这里的小摊小贩,五金店理发店小超市等比比皆是,老黄就是在这里开了一家水果店。

老黄的水果店面积不大,店内的水果品种却还齐全,水果好吃又不贵,生意一直不错。早先,他在李沧区,市北区都卖过水果,每次片区拆迁,他都要转移,后来他来了中韩镇租了一小间门面,距今有了五年。他店门前的是桑湛路,一条不宽阔的路,却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每天机动车的车流,人行道上的客流,使这里成了中韩街道商业繁华之地,民工,白领,工厂里的工人,老外等,车行车道,人走人路,各行其道,热闹得很。

午饭后,来店里买水果的就少了,一般来说,中午前后是生意比较清淡的时间段,对门也一样。对门是一家五金店,除了卖五金,也卖装修材料,男的叫张旺,女的叫钱媚,俩口子,都是老黄的同乡,老黄和俩口子关系不错,一直维持了十多年。

在五金店斜对面,有一家报亭,里面摆满了报刊杂志,当然也卖些香烟,饮料,矿泉水等,卖报刊的老人,大家都叫他莫大叔,每天张旺与老黄雷打不动地都要买上一份当地早报,莫大叔七十岁了,风雨无阻,每天都能看到他坐在报亭里,听着收音机,往往连老黄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央广新闻。

这里距中韩公交车站也不远,站在莫大叔的报亭里能遥看公交车如小鱼上水一样,一辆接着一辆,只是看不清具体。这时,一辆606路尾随着另一辆375路在站内停下来,606路两个车门同时被司机打开,前门上客,后门下客,一位老年男性乘客手里握着一个手推车车把,等乘客下完之后,才吃力地扛着手推车,突然他的身体扭了一下,脚步不稳,一个踉跄,赶紧抓住旁边的座椅,不知手推车里装了什么,似乎很沉,一个叫张二狗的装修工已经走下了公交车,见此情景,又返身走到后车门前,一脚踏进车里,一脚在地上,一咬牙双手扛起手推车,放到人行道上,老人连声道谢。一老一少等信号灯,准备过马路的这一刹那,聊了几句。老人姓马,都叫他马大爷,今天从汽车北站赶过来,女儿住在中韩街道,他是过来看女儿看外孙的。马大爷从年轻人的口中得知,这个帮他的年轻人是个油工,叫张二狗,干装修的,今天上午收完一家尾子,明天才能去另一家开工。

张二狗在路口与马大爷分了手,马大爷手里推着小车,朝桑湛走来。

一个叫化子也出现在中韩街道上,他的肩上背着一个油污黄帆布包,包里鼓鼓囊囊,不知让他塞了什么,他的头发不知多久没有理过了,浓密的头发就像黑色的杂草,鸡窝似的乱糟糟的,只是奇怪的是他的胡子并没有与他的头发一样配套生长,一件短袖汗衫穿在身上已看不出具体的颜色,一条裤子倒还比较新,不知是哪个好心人送给他的,一双破布鞋,其中一只鞋的后跟已经没了,他吸踏着,一边走着,一边发出哒哒的响声。这人经常出现在这里,是这里的熟面孔,认识他的人都叫他卷发哥,当然卷发哥是他的外号。已是下午一点,虽说三伏天已过,但眼下正是一天温度最高的时候,卷发哥看到小饭馆都要收住脚步,望着里面的吃客,似乎他嗅到了饭菜的香味,嘴唇不觉嚅动了一下,他的午饭还没有着落。

哪怕就是一个苹果也好,可解一时腹中之饿。

不大工夫,卷发哥踏着破鞋,哒哒声在老黄的水果店前停住了,店门口摆满了香蕉,苹果,梨子,还有又红又大的桃子。他就站在店门口不走了,两眼直勾勾地看向这家水果店的店主,店主老黄没有抬头,眼睛盯着手机,卷发哥咳嗽两声,试图引起店主的注意,老黄果然抬起头来,见是一个乞丐,不禁皱皱眉,把手朝卷发哥挥挥,去去去。老黄刚低下头,卷发哥开口说话了,我要一个苹果,我饿了,我只要一个。老黄见乞丐还不走,竟然还向他索要苹果,他听着都很新鲜,脸上露出讥讽地微笑,有一泡屎,你要不要?厕所里有,要多少就有多少。

卷发哥从老黄的视线中消失了。

其实,卷发哥并没有走开,而是退到了一旁,他小心地伸出头,向里面瞅了一眼,椅子上是空的,老黄不见了。卷发哥低下身子,他的手伸向一个大苹果,一下子就把它抓在手里,苹果到手后,他就迅速地离开。

这时,老黄从店里闪出来,确定刚才那个乞丐偷了他的苹果,追出去,那卷发哥已蹿到对面五金店门前,张旺正站门口抽烟。老黄喊一声,老张,他是小偷,抓住他。张旺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没追出多远,就把卷发哥截住了,这时老黄也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卷发哥的身后。

叭!老黄上前就是一脚,卷发哥打了一个趔趄,接着他一把抓住卷发哥的双臂,双手一使劲,脚下一拗,饥一餐饱一顿的卷发哥哪里是老黄的对手,就像一捆草顿时被撂倒在地。

张旺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制止,老黄算了吧,别打出人命来了,住手住手,老黄。

老黄余怒未消,对付这种小偷,就是要见一次,打一次,打狠了,小偷才长记性,我也是为他好嘛,他这样说。

张旺好劝歹劝,总算让老黄的满腔怒火慢慢平息下来。忽然,他见到一个滚到地上的一个苹果,苹果被咬了一口,这一定是刚才这个乞丐吃的,只要咬一口,老黄捡起来也不能卖了。想着这个乞丐的小伎俩,老黄冷哼一声,他疯狂地,一脚又一脚地踏在苹果上,我让你吃!我让你吃!直到把苹果踏得不成样子了,他才罢手。

张旺怜悯地望着卷发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在说,人哪穷不得哟。第一次才发现,原来老黄还是这种人。

等老黄气哼哼地走了,张旺买了面包矿泉水,用方便袋装着,拎在手里,走到龟缩在屋角的卷发哥,往卷发哥手里一交,来,兄弟吃吧,以后别惹这种人了。

卷发哥往起一站,向张旺鞠了一躬。张旺发现,那只苹果在地上不见了,可能被卷发哥塞进了破包里了。

报亭里的莫大叔一直朝这边注视着,他朝张旺露出微笑,并竖起一只大拇指。

下了车之后的马大爷推着小车,经过五金店门前,手推车在并不十分平坦的路上,咕噜噜唱着小曲。钱媚指着推车的老头说,你看看那老头。张旺好奇地问,看什么?并随之看去,见推车的老头,头发花白,穿一身崭新的衣服,人摇摇晃晃,一只手捂着脑袋,一副非常痛苦的样子,看情况像是犯病了。张旺站起来,想出去关心一下,被钱媚一把拉住了。你刚才帮那叫化我同意,可这老头你怎么帮?张旺想到了南京曾发生的讹诈案,就重新坐下了,但二人的注意力一直在马大爷身上。

马大爷脚步不稳,跌跌撞撞,总算穿过了马路,想着离闺女家已是不远,决定再坚持一下,刚接近人行道,一脚没有迈上去,哗啦一声,人往前一窜,摔倒在人行道上,一双脚却留在了外面,一声闷响,像是一个物件从楼上扔下来的声音。

手推车失去了主人的控制,两个小车轮在地上嘀溜溜乱转一气,恰逢此时,一辆宝马5系正巧开过来,开车的不是旁人,是来发装饰材料公司的老总朱冒富朱总,他目视前方,开着开着,突然一个车子从旁边杀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他操了一声,及时把车给刹住了。

一旁走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他穿着一套灰色的工作服,褂子后面印着红花服装公司的红字,他就是这家公司的流水线工人,他叫小叶。小叶上前几步,扶起手推车,挪到人行道上,朝倒在地上的老人深深望了一眼,稍稍犹豫一下,赶紧跑开了。他跑到莫大叔的报亭前才歇住,要了一份报纸。小叶每天都来买报纸,有时也买杂志,与莫大叔较熟。莫大叔说,小伙子,我都为你捏一把汗,万一别人就指认是你碰的,你就完啦。小叶连连点头,他手里拿着报纸,惊魂未定地一口气跑回公司里。

莫大叔依旧没有走出亭子,他听着收音机,目光一直注视着倒在地上的马大爷。当然,几乎所有经过的人都都这边用眼神围观,马大爷趴在那里,整个人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出手,或许还有救的可能。

在写字楼里上班的曹平今天休息,他出得门来,要与女友荣瑛去逛街,他骑着电动车,身后坐着荣瑛,见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一个地方看,继而不少人远远地围成一圈,只是不敢接近,曹平也骑上去看个究竟,荣瑛一把拉住他,他急忙刹住车停下。荣瑛说,一看你还不明白吗?如果老人醒来,硬说是你撞了他,你怎么解释?曹平想了想,还是不能围观,好奇心害死人哪,还是走吧,他拐进一条小路,一溜烟把车骑走了,走得远远的。

老黄觉得今天真是不幸,眼下又碰到一个老头倒在他的店门口。他要关上店门吧,别人会不会觉得他做贼心虚,如果不是他干的,他干吗要关店门呢,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不关吧,老黄心里又像揣着兔子,心脏都会跳出来了。这时,不断把有人进店购买水果,他的注意力这才得以分散开来。

让开!让开让开!爷爷来啦!一个男中音很悦耳地冲开杂七杂八地窃窃私语,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径直向马大爷走去,这家伙正是卷发哥,他吃过午饭后,身上有了力气,脸上也恢复了血色,也似乎忘记了被打的疼痛。

众人一阵哄笑,觉得你能干什么?

卷发哥说,老子是要饭的,房没一间,地没一垄,老子不怕。说罢就在马大爷的面前蹲下来,马大爷是趴在地上的,他拿走马大爷的一只手,拿住胳博听了一会,又俯下身体,趴在地上听老人的呼吸,脸上微微一喜,说还有救,谁帮忙打个电话?

周围没人理会他,只当是在观一场闹剧,看一场笑话。

卷发哥说,我操,你们怕什么?这事总得有个人牵头吧,这个人就是老子了。天塌下来,老子顶着,老子光蛋一个,这事还就老子能做了。

一个女孩把手递过去。卷发哥大喜过望,熟练地打通120报警电话,并告之详细地点,之后又把电话还给女孩,说了声谢谢。他就一直守在老人身边,直到听到街道上响起了120的急救车警报声。

120准确地停在老黄门前,老黄松了一口气,围观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下来几个医生围在老人身边紧急施救,有医生把担架放下来,小心地把马大爷抬到担架上。

这时候,急匆匆走来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自称姓马,是病人的女儿,听到街上的传闻疑心是老父亲,她远远的就发现那个父亲经常用的手推车,终于证实了担架上的就是她的父亲。马女士询问医生,她老父亲怎么样了?医生说,是心脏病犯了,现在我们作了一个暂时性的处理,生命没有危险的。

马女士问在场的人,是谁救了父亲?

那个女孩指指卷发哥,就是这位大哥。

马女士认识卷发哥,她曾经给他买过包子,她一把抓住他的双手,谢谢你卷发哥,你救了我父亲,不管我父亲能不能活,你都是我家的恩人。

卷发哥也很激动,大姐,我的手很脏,你别握着,快松开。

马女士摇摇头,不,你人是脏,但是心不脏。她回身望了一眼跟过来的丈夫章中天,中天你公司不是缺人吗?章中天点点头,问卷发哥愿不愿干,卷发哥当即点头连说干干干,只要给一口饭吃,看大门都成,只要不在外面流浪,成成成。章中天跟妻子商量了一下,先领他洗澡,再给他换身衣服,章中天一齐应承下来。马女士跟急救车去医院,章中天领着卷发哥向公司方向而去。

女孩带头鼓掌。众人的掌声都跟着响了起来。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