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扯落了自己的佛珠,红着眼,褪下僧衣。说道:「求,施主垂怜。

2023-10-17  本文已影响0人  猫猫Any

我最爱的佛子将我绑上祭台,生生地熔成了一滩血水。后来,他守着我的一魄,诵经祈福了数百年。为了让我去投胎,他亲手扯落了自己的佛珠,红着眼,褪下僧衣。说道:「求,施主垂怜。」

可是,我脑子里只有他教我的那句佛语:「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亦生忧,由爱易生怖,若离于爱者,无怨亦无忧。」

谧邺国向西五十里,有一座婴儿塔,塔里面弃童无数,我便是其中一个。不过,我得遇在里面修炼的鼠仙所救,如今已整整一千三百岁。这座阴森恐怖的黑石塔,神仙不来,鬼魂不往,而我栖居于此,日子反而过得逍遥自在。这日,鼠仙大人为我卜了一卦,说我红鸾星动,有好运将至。

我便情不自禁想起之前他为我介绍的那些对象——树妖……猫妖……九翅鸟……蜥蜴精……螳螂怪……于是瞬间打了一个冷战。下一秒,我狂奔月老庙。「月仙大人,您看清楚,我不是妖,我是人。」我在他神像面前连说带比划:「我这妖丹,是假的。我这寿命,是别人送的。您可别弄错了哈!」

我本是凡人,三岁时被祖母扔下了婴儿塔,被鼠仙所救后,他用他的仙力维持着我的寿命。而我身上的妖丹,是日复一日地侵染了婴儿塔内浓重的怨气和浊气所结出的,并没有什么卵用。也就是说,我仍是凡胎一具。如果真的跟动物精怪所结合,我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奇形怪状的玩意来!

想到此,我赶紧虔诚发愿:「月仙大人,小女子别的不求,只求您能给我一个正正经经的人类男人,疼我,爱我,护着我,就行。」话音刚落,香断了。旁边跪着一个容貌昳丽的和尚。我看看月老,再看看他,咬着牙道:「大师,您也是来求姻缘的?」

只见他玉净的脸上出现一丝裂痕:「施主,贫僧乃出家之人,休要妄言。」我笑:「修行有什么好的?人来世间一遭,不体会七情八苦,不经历红尘俗事,那还有什么意思?」「大师,你不入红尘,又怎悟得真禅?」「不如,让我助你。」我轻轻牵起他的袖摆,注视着他。

这和尚生得极为好看,一双肃穆的眸子满含悲悯,月白色的僧衣衬托着他的冰魂雪魄,他像那月中的琉璃一般,圣洁而无暇。我不自觉地想着,如果与他生上十个娃娃,再直接坐到他的怀里听经,那岂不是死也值得?下一秒,他冷冷地警告我:「施主,还请自重。」

我悻悻然地收回手去,脸有些烫:「大师,你既不愿意,又为何来此?」现下是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空旷的月老庙中只有我和他,我想不清楚他为何会来。「方才贫僧是在追逐一个小妖……」「啊?追逐小妖?」不会就是我吧?我拔腿就跑:「告辞!」

一大清早起来,那和尚竟在塔外。素白的僧衣上满是晨露。我走过去,硬生生地搭讪:「嗨,大师,起挺早啊?吃饭了吗?」他神情冷峻:「都怪那小妖太狡猾了,害贫僧找了一夜。」「哦……那找着了没?」我有些心虚,「要不你往前看看?」不知怎的,虽然我们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但我总感觉他是冲我来的!

鼠仙大人说过,我今年有个劫……不会就是他吧?果然,他并不打算走。「贫僧本就是为捉妖而行,此地浊气冲天,必有妖孽横行,待我仔细巡查一番,再将他们一一除去。」说完他开始捻动手里的佛珠,信步绕塔而行。我赶紧跟在后面:「大师,此处是谧邺国最大的婴尸场,由来已几千年有余,这里枉死的婴灵比当下整个谧邺所有的人口都要多,有妖不是正常?」

我笑盈盈地同他搭话,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担忧。「依我所见,他们都是被至亲之人所抛弃的可怜虫,生也未生,死亦痛苦。大师与其费心怎么除掉他们,倒不如替他们念上几遍往生经,好让他们早入轮回,重新做人。你说呢?」天知道,在这座石塔的下面,还隐藏着一座魔宫,是鼠仙大人千年前用仙法所造。天知道,这些年来我们救下的所有孩子,都住在这里面。

其中,还包括千千万万的婴灵。如果叫他发现,必是一场灾祸。那和尚突然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我:「那你呢?你是人还是妖?」「我……」我心下一滞,但很快恢复镇定,「我当然是人啦,不信你探探。」说着我捉起那和尚的手,就要往我胸口上按。「施主,自重!」他慌忙地抽回手去,耳尖红得像要滴血:「贫僧信你便是。」

拉扯之间,他的袖中突然掉出一幅画来,当我看清楚画上的人时,简直下巴都要惊掉!那上面的女子,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大师,您这是……有凡心?」不知怎的,有丝不快的情绪在我心中一闪而过,快到连我自己都捉不住。「我无需与你分说。」

他竟然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抹素帕,轻轻地抚去画上沾染的灰尘,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卷起来,重新拢入袖中,这才缓缓起身。他将它视如珍宝。画卷掉落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慌急。和尚也会有如此心挂之人吗?「大师,冒昧问一句,这画上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鬼使神差的,我很想知道。「她叫……雁莳。」他温柔地吐出两个字,眼底却有深深的惆怅。我心中一恸。雁莳,也是我的名字。那和尚绕塔走过一圈,便来同我告别:「许是贫僧看错了,此地确实没有什么妖孽,只不过有不少活泼伶俐的小孩童,在东奔西跑地寻找娘亲呢。」

「施主,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让家里的人等急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好,大师慢走。」我怔怔地说道。原来,他早已洞穿了这里的一切。可是,却没有拆穿我们。为什么呢?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他的方向喊道:「大师,我们还会再见面吗?」他没有回答,只是头也不回地在沙地上写下什么。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