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岳父，你挺住

      世事沧桑，原本就如此无法预料。

      一个月前，夫人回娘家探望老人，跟他视频，看他照相，仍精神矍铄，不失风采，就那么一点时间，突然便病入膏肓了！

      赶赴医院的大舅哥打开语音，隐约听到老丈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有良心⋯就回来看看，没良心⋯就算了！夫人紧接着说，我们都有良心，我们都会回去看你！

      老丈人从来都是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老人，不善言辞，沉默寡言，即便在这弥留之际，在半睡不醒间，说话仍表现得那般无奈和没有决断。

      拥有时不懂珍惜，是我们很多人的一种通病，某一天要失去了，才感觉到拥有的不容易。我慢慢忆起往事，忆起老人的好，念起他的好！

      彼时还在部队，毎每去探亲，老人家总热情款待。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接待，老丈人第一时间下塘捉鱼，总大清早出去赶集，挑选各种菜质，然后精心制作。等开饭了，帮我满上一杯酒，酒有点烧心，也暖我的心。

      吃过饭，老人常会凑过来，点燃一支烟，吱唔几声，似乎想交待点什么，又好像不知从何说起，语言的不甚相通，交流并不十分顺畅，但我们彼此心照。

      在那些个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日子，这份沉甸甸的父爱，显得尤其珍贵。

      08年5月，我们一家驱车北上，探视老人。这个时候，老丈人家哮喘病发作。我顿时六神无主了，岳父的一个眼神，让我定下心神，急送救治，把老人从病魔中抢了回来。

      十年光景，当我再次接到岳父病危的悄息时，我多想这一次，老岳父一样能平安无事。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再跟岳父打吱唔了，我要将我的感谢全部的告诉他，感谢他把他的女儿交给我，感谢他给了我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家。

      去年7月，犬儿高考完毕，想着从此孩子求学，凑一起探视他姥爷不容易，我们再次驱车北上。这个时候，老人已患有老人痴呆症，想再吃一口他做的饭，已是一种奢望。我们陪在他身边，尽量制办老人喜欢的任何一个菜色，惟恐招呼不到位。让我感动的是，老人居然没有一次认错我。我问：我是谁？答：小钟。我又问：我是谁？又答：小钟。只是这彼时小钟，亦已成老钟了。

      结婚二十多年了，从转业回乡那刻起，累计去岳父家不超五次，从这点上讲，我是不孝的。俩佬到我们家也仅有两次。他们长期服务在国营农场，把自己壮丽的青春整个奉献给了共和国，开荒种地，种地开荒，结果，身体搞残了，双双落了个风湿，出行变得格外困难。

      但是在这种时候，我应该多过去看看，不是没有时间，只是没那份心。我甚至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吝啬到连一句老爸都舍不得喊，总是以＂老爷子＂替代。

      尽管这是男人的通病，明知跟自己的父亲级别相同，但还是觉得爸爸只有一个。当活到二十好几，谈婚论嫁了，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老头，要让我们俯首称臣，喊他爸，我们心有不甘。

      可是今日，我还真想请求你，向你跪下：老爸，你要多保重！三姐已在回去的路上，请你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