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命里的那些花儿

2021-02-04  本文已影响0人  街角的紫蔷薇

小时候在村里,最常见的花儿有两种,一种叫扫帚梅,后来长大了知道它叫格桑花,虽然更喜欢这个有异域特色的名字,可想起来还是觉得我们嘴里那个略显土气的名字更符合我记忆里的感觉。

格桑花

还有一种叫芨芨草,学名叫凤仙花。跟扫帚梅一样花有红有白有粉有紫,芨芨草有单瓣的有重瓣的,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与其说它们是花,不如说它们是玩具,开花的时候爱美的姑娘用花瓣染指甲,结种子的时候我们掰开种子外面绿色的外壳,裂开的外壳就蜷缩成一个翠绿的环,我们把它戴在耳朵上当耳环。

凤仙花

这两种花特别多,也特别容易成活,只要种一次,再就不用管,保准第二年春天它们就在附近的边边角角长出新的植株,开出新的花,没人管没人问,它们就那样自顾自的野蛮生长着,在破旧低矮的茅草房前后,在新修的栅栏门过倒塌的土墙边,一丛丛一片片的盛放着,装点着农家院落一个又一个平常的夏天。

世人大多如此吧,太容易得来的东西往往不被重视,太过坚强了就不被珍惜。

就像我记忆里那些扫帚梅,芨芨草,它们自己迎风生长,开出一大片一大片的万紫千红,却很少有人在意过。

对于那些比较娇气,不易得来的品种,我们却是费尽心思,小心翼翼,格外珍视。

还记得邻居家院子里的几棵美人蕉,这种现在南方漫山遍野的寻常花儿,在我小时候的那个小村里却是难得一见的,看着她那么骄傲那么妖娆的开在邻居家的菜园里,我的艳羡和渴慕特别强烈,多少次我试探着想偷偷溜进她家的菜园摘下一朵,可是始终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只好远远看着,徒叹奈何。

美人蕉

我爸是爱花儿的人,他会在家里的窗台上养很多花儿,记得很清楚的有灯笼花,水仙花,菊花,有一次还养了一棵很大的夹竹桃放在院子里。

夹竹桃

都说爱花的男人会更疼女儿,可是小时候爸爸很少对我笑过,只要他在我身边我就紧张,因为他要么是对我不耐烦要么就是呵斥,他的耐心和爱似乎只有弟弟配得上,所以,他的花没让我爱过,虽然它们也很娇美,鲜艳,但我却很少喜欢它们,唯独一次,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家里的菊花开的特别好,我偷偷剪下最大最艳的一朵黄菊花,放在书包里,想要送给我最尊敬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可是到了学校,花却因为受冻变成了黑乎乎脏兮兮的淌着水的怪物,我又沮丧又伤心,只能把它扔掉了。

初中以后,我开始变成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那时候我家房子后面种了一大丛粉紫色的花儿,我们叫它姜刺辣,(学名叫醉蝶花)这种花花茎有一人多高,花瓣重重叠叠,开的很旺盛,我的小屋有一扇小小的朝北的窗户,炎热的夏日午后,或者宁静的夏日傍晚,我就躺在我的小炕上,看着窗外那一大丛在蓝天映衬下的粉紫色的花儿陷入沉思。那时,我的窗就像一幅画框,画框里的这一丛或静止或摇曳的花儿,像我的梦一样,唯美,浪漫,却又缥缈,模糊……

醉蝶花

后来,经历了中考落榜,辍学,然后又去复读,我进入了高中。

那时候,能读高中,对于我这样的女孩子已经是一种奢侈了,农村的家长们不太重视教育,小学初中学校的师资力量都很差,能考上高中的人就更少,我的很多同伴都早早辍学在家,或是帮家里干农活或者准备出嫁了。所以,初到高中的校园,看着崭新的白色教学楼,楼前铁栅栏里一人多高的茂盛的花草,我的心快乐的像是长了翅膀的蝴蝶,一心要在花丛里尽情飞舞。

可是,没多久,我的快乐就像经霜了的花朵,颜色还在,但是不再鲜艳了,形状还在,但是不再鲜活了,很多个傍晚,我趴在课桌上,看着窗前一串串紫色或者白色的紫丁香,在馥郁的花香中想着我渺茫的前程,严重拖后腿的理科成绩,让我高考无望,还有那个主动走近我,又和我一直若即若离时远时近,成绩全校闻名的人,他本是我初中同学,我因为中考落榜,辍学,导致我高一的时候他就是高三了,很多时候,我就趴在桌子上,看着他远远的走来,经过我的窗前,隔着茂盛的丁香花丛,我看得见他的脸,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是否看得见我我不知道,但是,他就这样带着我渺茫的无望的初恋情怀,一次又一次在我窗前走过,直到很多年后,他终于走出我的生活,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再后来,我考学,工作,远嫁,在艰难的生活里摸爬滚打,似乎生命中再没有花儿,再没有那些明艳亮丽的色彩了。

直到过去的终于成了过去,在经历了童年的幼稚,少年的憧憬,青春期的困惑,中年的挣扎之后,我的心开始沉淀,开始安静,很多刻骨难忘的人和事儿,终于变得变得模糊,变得淡漠。

我的家里很少养花,尤其是能开出鲜艳花朵的花。虽然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爱花儿。

我更喜欢走出门去,在自然的花草间流连,欣赏她们的美艳,感动于她们的蓬勃生机,用手机拍下她们的风采,用文字表达对她们的热爱,但从来不摘一朵,我希望她们按自己的方式成长,不想因为我的介入让她们发生哪怕一点点的改变。

我终于学会用自爱强大自己,我终于不再恐惧未来,我终于可以不在别人的眼中寻找自己的价值了……

然后,我生命里的花儿,就开始以另一种姿态和我重遇。

就像我童年记忆里的扫帚梅,如今它是有着浪漫情怀异域风格的格桑花,在歌者动人的歌声里,在诗人多情的笔下,用一种我从未想过的方式高贵的活着,被赞美,被称颂,被憧憬,被爱恋。

我曾经望而不得的美人蕉,野草一样开在我的窗前,我经过的河边,只要我抬头,或者驻足,随时都可以看见她们明媚的笑颜。

还有爸爸视若珍宝的夹竹桃,再不需要在花盆里小心呵护,她们挑着一簇簇红艳艳,白生生的娇艳欲滴的花朵,茂密的开在路旁,高过成人的头顶,从夏到秋,装点着万紫千红的江南。

原来被轻视的,现在成了珍宝,原来视若珍品的,现在格外平凡,生命就是这样轮回的,就像人的成长,脆弱的变成坚强,迷茫变得坦荡,一直走下去,生命就会不断呈现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美,就像那些不同时期,不同环境里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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