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想讲个故事

22床的敏敏因血癌并发症在夜里两点没了。瞳孔散了。主任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每一个人都得细心，打起精神来，了解每一个病人，关心每一个病人病情细微的变化。这个会开了一个小时……

敏敏的父母又打电话来了。

副主任使了个眼色拒绝了回应，电话铃声在嘈杂的楼道里没有辨识度……又销声匿迹了……

这样的父母和白血病的孩子一样不足为奇。我是一个医生，有时候得客观的没有恻隐之心，得理性的不近人情。当我学医的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人性却总是让我始料未及。

医院。白色的医院，却上演着非黑即白的故事，我只是讲述，并不想思考。

一年前，敏敏来自偏远的西北。这个七岁的姑娘总是很懂事的默默不语。她的父母看上去好像比她还不幸，从未展露过笑颜，父亲脸上有很深的褶子，母亲每一次被歉意的称呼为阿姨。每天在病房里啃着馒头，跑到很远的地方只为买一碗更为便宜的牛肉面，因为敏敏喜欢吃。

每次看到这揉在一起的一家人，都不自觉的握了握拳头，又低头去了别的病房。

后来，敏敏的父母在别人的建议下，发起了水滴筹。钱不再那么窘迫了。一下子筹到好几万，够使用一整子了。再也不用天天在病房里啃馒头了。也会一家子整整齐齐坐在楼下吃一碗十八块的牛肉面了。

化疗的周期一般是三个月，好久没见敏敏来了。再来已经是今年冬天了。孩子长高了不少，这次是妈妈一个人来，说爸爸在家生意忙不过来，原来他们在老家开了个面馆，正好是差那个好几万。

敏敏妈激动的握着我的手，真的很感谢你们，每次来这边就像回家一样。敏敏还是像以前一样安静，对生命肆虐的一种安静。床旁那些乱七八糟的仪器管子好像都张着嘴笑，人类的发明越是复杂，越是令人害怕，复杂的仪器意味着复杂的病情和更多的交互。敏敏很乖，这些东西比乘法口诀更熟悉吧。

办理住院，每日抽血化验，输液。有时在梦中完成这些流程，有时候早起上完厕所再抽血，有时候一天不用抽血。吃的饭盐多醋少也就吃了下去。随机或者必然，都可接受，都可下咽。

敏敏一天比一天安静，都快安静成近义词安详了。一个七岁的女孩很安详，自由吞吐着痛苦。她太轻了太瘦了。

敏敏妈每天都会吃一碗牛肉面，高跟鞋在病区里当当的敲击地面。总是很友好的打招呼，挂着浅浅的笑意。很得体的患者妈妈，特别是对我们医生，充满了真挚感激之情。我还颇感压力，

最后查房，又路过了一病区22床，敏敏幸福的睡在妈妈怀里，妈妈贴着张白森森的面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