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第一章(续)

2018-11-21  本文已影响14人  行不知

我不愿意服输,就想自己做策划和编辑,就想自己找找那个抽象的欲望是什么玩意儿。

于是我就给各个部委打电话找选题,同事大杨看我给外交部打电话,想采访大使被劫一案,他说,这得多无知才能这么无畏啊。

后来,居然联系上了,我每天上午报三个选题,下午联系,晚上录演播室,凌晨剪辑送审。

有个大冬天凌晨两点,人都走光了,没人帮我操机,我自己不会,盯着编辑机,心想,我不干了,天一亮我就跟陈虻打电话,去他的,爱谁谁。我坐在桌子胖狠狠地想着,电话接通了,陈虻说,今天能不能交片?我说能。(我好像也有这种情况,在做不好某件事情的时候,各种丧,想着怎么怎么样?结果等到了关键的时候却又下了另一个决心。这可能就是不甘心在作怪吧)

于是,我就开始自己行动,大冬天没穿外套,拖着脚的疼痛,爬十八层的楼,往返于电视台和工作室。

白岩松说,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这句话说的太对了,我可能现在就是这样吧,每天的任务痛并快乐着,所以人在低谷的时候,一定要想想以后的美好,可能就会有很大的动力)

这期节目大获全胜,后来还常常被重播,还拿了不少奖。(这就是先苦后甜的事例)

默多克说,新闻人就是要去人多的地方。但我心里知道我不爱扎堆。可是我有不爱到人多的地方。

我要做新闻人,但是我现在做的这一切都不是我想做的,只是迎合了领导的欢心,我自己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呢?

我看到过几个触动心弦的几个选题,可是这几个选题却又不是领导喜欢的。

上大学的时候,我曾经做过电台一个午夜念听众来信的节目,没有负担,只念信就行,听众说,你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如今我做了新闻人,化妆走在大街上,以前的朋友提醒我说,小心啊,别变成几年前你反对的人。

2003年,新疆地震,白岩松让我去。

我坐伊尔76军用运输机去喀什。机舱里开进三辆大卡车,放了十几只搜救犬的笼子,没座位,我找了个废轮胎坐上,没窗子,噪音大得根本听不见对面的人说话,飞了五个小时,地震局不少男同志都颠吐了

下了飞机,又坐上里面的卡车,一路颠簸,我在车里滚开翻去,最后终于下车了。

我茫然往前走,六点八级的地震,两百多人死亡,眼睛能看到的范围内,土木结构的房子基本完了,喀什噶尔平原上空空荡荡。往前走,成百的男子,围成一圈,阿訇站在中央,为盖着白布的死者念诵《古兰经》。再往前,女人们正在找大石头,在空地上架锅做一点吃的。黎明刚起,巨大的原野一片青黑,赤红的火苗一蹿一蹿舔着锅底。

刚开始我只是机械地做新闻,报数字,当看到一位大爷,颠簸着一只没穿鞋的脚,从车上翻出一只在别处随处可见的一只鞋穿在脚上时,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赈灾。

陈虻说,用你的皮肤去感觉新闻。(陈虻是我真正的指路人。他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我拍地震后小学的升旗,孩子们从尘土中捡起书包,升旗上课。

后来节目得到表扬,我跟一对双胞胎姐妹去她家,房子早塌了,她们的被子是从废墟里拔出来的,里面有湿湿的砂砾,当地晚上是零下十二度,而且直接放在地上,她们喝的水是从一里之外的一个雨水小坑里提的。

提回家后倒到一个铝壶里烧。这就是她们的生活。我刚刚向全国人民说她们在高高兴兴地上学。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是帮小姑娘把鞋带系好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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