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读《巨流河》―一个并未远去的时代
当我读完这本书的时候,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的是齐邦媛先生笔下的家国之思。王德威先生说“它是一场女儿与父亲跨越生命巨流的对话,也是邦媛先生为不能回归的东北,不能离开的台湾所作的告白”。
的确如此。
透过齐邦媛先生的笔触,我们很难不感受到她对父亲的崇敬之意。那样一位胸怀大志的爱国青年,那样一位温和洁净的文人儒士,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尽自己所能地保全家人,保卫国家,保护那群被迫离开家乡的东北流亡学子,给他们提供一个温暖的安身之所,却在赴台后因在政治上不容于当权者而受排挤,心中磊落却愤懑而终。
或许齐世英先生对于我们来讲算不上熟悉,甚至有些陌生,但对于接受过他的恩惠的东北流亡学子来说,却是再生父母般的存在。那藏在南京宁海路小院中齐母酿造的豆酱和酸菜,那一生不能磨灭的家乡的味道,给了他们多少战争中的慰藉啊。那从此遥远的白山黑水,那凄楚悲伤的《松花江上》,成了他们一辈子只能怀想的地方。
张大飞便是其中一员。在经历过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后,他来到齐家,与齐家的兄弟姐妹一起成长。后来报考空军院校,带着“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情壮志,给深受苦难的人们带来最坚实可靠的保护屏障。最终,在所有的战友都以身殉国之后,他也走了,二十六岁的生命浓缩到碑上的一行字里“张大飞 上尉 辽宁营口人 一九一八年生 一九四五年殉职”。
战争是如此残酷,千百万人的鲜血,千百万人的眼泪,千百万人的颠沛流离,转眼间便付之一炬。从南京逃到汉口,再从汉口退往湘乡,辗转到桂林,一路上到处都是真实、血淋淋的国破家亡的味道,让人不寒而栗。
后来,齐邦媛先生离开了大陆,前往台湾,在那里结婚生子,一过就是一辈子。从东北辽宁的巨流河到台湾南端鹅銮鼻灯塔下的哑口海,这中间流淌着的是两代人的悲欢离合,是一个民族的历史见证。几十年来,他们只能怀着浓浓的乡愁,想念大陆那边的人,那边的家,就像余光中先生所说:“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在这头,大陆在那头。”再回去已是物是人非,早已不见旧时景象。
2017年12月14日,余光中先生与世长辞。他与齐邦媛先生一样,都是从大陆流离到台湾的学者,尽管在外漂泊了几十年,但他说:
“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
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
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
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
听两侧,安魂曲起自长江,黄河
两管永生的音乐,滔滔,朝东。”
我想,这也是和他一样的台湾学者心底最深处的呼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