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EF.第九章
闺蜜.火腿鸡蛋三明治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大，大的可以装下一百种委屈。原来爱情的世界很小，小到三个人就挤到窒息。”——《世界》陈奕迅
帮厨的日子，还遭遇过一段挺值得记下来的经历。想想，却算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梓涵和雅丽是一对形影不离的闺蜜，她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学的是同一个专业，毕业后又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而且租房住在一起，到今天已经十多年了。她们每天一起上班，一块下班，吃饭什么的也都在一起。
老板的店，是她们下班必到的地方，听说自从老板的店在她们工作的写字楼附近开张，她们的晚饭几乎就没有去过别家店子。到后来，老板推出了预定早餐的服务，她们则每天在上班之前都会到老板店里领取一份三明治和一杯老板精心准备的热饮。固定的价格，固定的式样，固定的搭配，这就是定食馆的风格，但一点也不妨碍这对好姐妹对老板手艺的热衷。
帮厨的这些日子，因为老板晚间需要去医院陪伴爱人，早餐的事宜都由我来承担。
接手早餐的第一天是一个星期三，老板的菜单是火腿鸡蛋三明治和摩卡咖啡。
我不知道老板做鸡蛋三明治的具体步骤，只能凭自己的经验处理，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能不能被老板的那些忠实拥趸接受。
吐司切边，去掉硬的部分。顺便一提，我很喜欢把吐司的边切碎作为沙拉的配料。
鸡蛋摊成薄薄的蛋饼，这个部分我很喜欢老板家做厚蛋烧的矩形平底锅。煎出来的蛋饼就是矩形的，很适合在三明治里使用。
火腿、黄瓜、西红柿都切成薄片。再准备一些生菜，洗净控干水。
而我最得意的部分就是吐司片的处理，切了边的吐司，我比较喜欢用一点点的牛油用小火煎一下。但是我一般只煎一面，另一面会留下原样。
酱料一般用千岛酱或者蛋黄酱。
制作的过程相当简单，把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之后，用一块面包打底，放一片生菜，几片西红柿，几片黄瓜，加上一层酱料，然后盖上一片面包，涂上酱料，加上鸡蛋薄饼和火腿片，最后盖上一片面包。最后把做好的三明治切成四个等分，可以沿对角线切，也可以切成四个小方块。在高档餐厅里，三明治上会插上一根牙签，以保持它的形状不散。而这种供客人外带的三明治，是不需要这种影响食用的工具的。
至于摩卡，我真的是硬着头皮上的，对于一个喜欢饮茶的人，做咖啡实在不是我擅长的。我只能蹩脚的按照老板写给我的步骤，一步也不敢错。术业有专攻，一杯咖啡需要花的精力简直比我做一道海鲜菜还要多。
梓涵和雅丽的早餐，是老板特意嘱咐过的，她们不需要电话预定，也不需要发短信。倒是如果不来，她们却会提前通知。对这一点我真的很忐忑，这世上有两种客人我是非常怵的：一是像梁先生那样老成持重的食客，他们阅历丰富，而且深藏不露。他不露声色的来，不露声色的走，而心里却对你的菜有了自己独特的看法。你却永远猜不透。
而第二种就是梓涵和雅丽这样，一年365天，像一把标尺一样，日复一日的衡量着一个厨师的手艺。她们每天都在品尝着同一双手烹制出来的味道。而我这样，冷不丁的突然出现，双方对彼此的不适应，则会表现在味道和尝到味道后的心情上。
厨艺可以复制，味道却不然。即使是同一双手，也没法保证每天做出来的东西，味道都一致。厨师的心情，决定着味道的层次。这也就是每个厨师无法复制的独特之处。进而言之，好姐妹对我做出来的味道，一旦接受，就是美味。如果不接受，我做得如何好吃，也于事无补。某种程度上，她们比梁先生更加让人担忧。
该来的总是要来，作为厨师，是需要勇于被评价的。
好姐妹如期而至，我如何能认出她们？
老板的原话是：“照片墙上出现得最多的两个人，就是她们俩。”
“嗳，我进错店了吗？”说话的是梓涵。一个短发女生，肉嘟嘟的脸，大大的眼睛。有一种旺旺雪饼的商标的即视感。
“啊，，，没有啦。老板暂时有事不在，我是来替班的。”我很谦逊的说。
“快迟到了啦，你快点呀。”随着声音，雅丽也进店来。相比梓涵，长发披肩的雅丽长得犹如电视台的新闻直播，很端庄，五官都是那种挑不出毛病的周正。清秀的淑女。
雅丽进来，也对眼前的情况很疑惑。“怎么了？老板换人了吗？”
我只好再次客气的回答：“不好意思，老板最近需要照顾临产的太太，所以早餐的工作都由我代他来完成。”
“哦，这样啊。你做得好吃吗？”梓涵问到。
“额，，，这个，你们尝过自然就有答案了。”我尽量保持微笑，心里知道这完全无法掩盖打心里往外蹦的尴尬和紧张。唉，我果然搞不定陌生女生。
“梓涵，你怎么能这样问人家呢？老板请来的人肯定不会差的啦！快点取了早餐，再不去打卡就来不及了。”雅丽如天使一般的为我化解着尴尬。
我把提前准备好的早餐递给了这对好姐妹。梓涵笑着说：“跟你开玩笑的啦。帅哥，不要介意哦！”然后顺手提过早餐，两个人转身就走，急匆匆的。边走边说：“晚上来结账，老板知道的。”
我朝着两个人的背影鞠着躬，说：“好的，谢谢光临。”
我犹如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着实松了一口气。
早餐一份份的售出，好像没有差评。只是我一直忙着跟大家解释，老板把我安放在这里的原因。不但要满足大家的胃，还有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从没这么累过。
老板到店后，一如往常的午餐盒晚餐。没有什么特别，直到好姐妹的到来。
梓涵和雅丽一进店，就跟老板询问起我的情况来。我正好到外厨来取东西，就被她们一把叫住。我明显的不知所措。
“老板做的鸡蛋火腿三明治，鸡蛋是水煮蛋切碎加沙拉酱的。”梓涵先说。
“老板做的火腿是煎过的。”雅丽补充道。
“还有还有，蔬菜和火腿会用到两种酱料呢。”梓涵好像要把所有差别都挑出来。
“还有个小问题，咖啡没有拉花哦。”雅丽再次补充。
一句又一句，七嘴八舌让我顿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额头上的汗珠就下来了。
“不过小哥你处理的方式也是很美味的呢。”梓涵的赞许突然让我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
“尤其是牛油面包，特别香。脆脆的，口感特别好。”
“蛋皮也煎的很薄很嫩，小哥的刀工也很不错呢。”两个人又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我只能点头如鸡奔碎米，感谢的话滔滔不绝。搞不定，一个就够呛，两个更加搞不定。
老板则在一旁露出了诡异的微笑。表情就如同在告诉我：“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啦吧？”
开店真是不容易啊。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好姐妹每天都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来拿早餐，在差不多的时间来吃晚餐。
照烧鸡肉三明治，金枪鱼玉米三明治，总汇三明治......各种各样的。以前老板做的，以前老板不做的，我都做了个够。
直到有一天，好姐妹没有来，也没有提前通知。店里却来了一个男生，说是给她们俩拿早餐。高高的个子，说话很亲和，身材虽然有些消瘦，但穿得很得体，不会让人觉得难以接受。
后来才知道，男生叫阿杰，是好姐妹的公司总部派下来的督导员。
阿杰来之后的几周，每天都是他来拿早餐。早餐也由原来的两份，变成了三份。
每天的晚餐，也从原来的两个吃，变成了三个人。
阿杰不是本地人，此处也没有朋友。作为督导，他的工作就是来往于全国各地的分公司，漂泊不定的生活，对于这种固定，却显得十分向往和欣然接受。
眼看着阿杰就要如同梓涵和雅丽一样，成为这个店的忠实粉丝。事情却发生了。
将近一个月的相处，让两个女生对这个亲和力十分足的男生都产生了爱慕之情。但她们都不了解，男生的想法是怎么样的。
看得出来，梓涵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女生，什么事情都会挂在嘴上，想到了就得说出来。
而雅丽却是那种更为含蓄的女生，她喜怒不形于色，很难猜出她的想法。
这天的晚餐，阿杰不在，听说是在收拾东西，明天就要走了。在这个城市的工作已经结束，他必须赶往下一个分公司执行他接下来的任务。所以只有闺蜜两人吃饭。
她们小声讨论着什么。喧嚣的店里听不到她们的对话。
突然，梓涵一下失控了。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在跟我商量的时候总是已经有了自己的决定，只是逼着我去接收。而之前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从我们认识起，就是这个样子，如今也没有一点改变。你去追求你的幸福吧，我明天就搬出去住。我没法跟你相处下去了！”梓涵泪崩了。哭着冲出了店子。
店里的人都不知道什么情况？而我和老板也看傻了。
原本好得跟一个人一般的好姐妹，为什么突然闹得这样？相信老板跟我一样，心里暗暗有了一个答案。
雅丽的情绪也失控了，伏在桌子前放声大哭起来。老板则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跑过去安慰。不然店里也会失控的。
不久，雅丽停止了哭泣，离开了店里。老板则边做事，边跟我诉说起他所听到的情况。
她们吵架的原因，不出我们所料，就是因为阿杰。因为阿杰就要离开，心怀好感的两人都暗自觉得不应该错过这个男生。今天吃饭，梓涵告诉雅丽，她打算在阿杰离开之前，跟他表白自己的心意。看看他是否会接受自己。
出乎意料，让她彻底失控的原因则是雅丽的回应：“梓涵，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啊！”梓涵还沉浸在对幸福的憧憬中。
“我已经跟阿杰示好了，他说他愿意以结婚为目的跟我交往。之前没有机会跟你说，实在对不起。”这个结果，等于把梓涵的幸福憧憬完全扼杀在了摇篮。
对于一个鼓起勇气去追求幸福的女孩子，这种打击完全是毁灭性的。
好几天，两个好姐妹没有出现在这个充斥着她们情感氛围的店子里。不管是早餐，还是晚餐。都见不到这两个好姐妹的身影。
这天晚上，时间已经将近10点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店里。是梓涵，她拖着一个行李箱。很大很沉的样子。
“老板，还有吃的吗？顺便给我瓶酒。”
老板给她端过吃的，还有一瓶酒。问她：“打算去哪里？”
“先回家吧，我把这里的工作辞了。现在觉得这个城市里都是悲伤，呆不下去。”梓涵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真的放得下吗？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这么多年的朋友呢？”老板很深沉的问梓涵。
“放不下也觉得回不到从前了，这一次，太难接受。”不知道是因为凉酒呛口还是情绪又一次失控，梓涵的眼角已经泛起泪花。
店里这时已经没有两个客人了，静的出奇。连我都感受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已经决定了是吧？”老板最后问道。
“对，决定了。”梓涵坚定的说，有些哽咽。
“不要强忍着啦！”老板点燃一支烟，递给了梓涵。
梓涵没有接，只是自顾自的泪如雨下，直至嚎啕大哭。
梓涵哭了好久，喝了很多酒。最后倒在了店里的长櫈上，抽泣着睡去。
老板照例去陪太太，而我只好守在店里。直到第二天早晨。
我这一夜睡得并不踏实，很早醒来，简单收拾，就开始准备早餐。梓涵还没有醒来，我照例给她做了一份。今天周三，是火腿鸡蛋三明治。我做了两种，一种是我的做法，一种则是老板之前的做法。
太阳升起，从窗户斜射进店里。感觉有些晃眼的梓涵醒来，尴尬的意识到，自己醉倒在了店里。看着我，表情很抱歉的样子。
我给她倒了一杯糖水。她跟我说很抱歉，我说我能理解，没关系的。
她放下水杯，说她得走了。已经买了票，要去赶车。
“稍等一下，我给你做了早餐，今天周三，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带在路上吃吧。”
“啊，，，噢，，，谢谢你了。也替我谢谢老板，谢谢他一直以来的关照。你们都是好人！”
梓涵接过早餐，拖着箱子。准备离开，离开这个城市，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临走前，她还留下一封信。要我如果有机会，就转交给雅丽。
然后，店里再也听不到这两人的欢声笑语。照片墙上，也不会再有她们两个的自拍照。
应该过了很久，雅丽才又一次回到这个曾经记录了她的欢笑和泪水的地方。跟阿杰一起。
听老板说，那天她看到梓涵的信，哭了很久。
伤心的并不是梓涵有多怨恨她，而是心里只有一句话：“你一定要幸福，我会好起来的。”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爱情往往就是这般无理，我爱他，他爱她。而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权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