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赌
李森又在老虎机上输得精光之后，咬牙切齿地对身后的王雨说：“以前赌是跟人赌，骰子、麻将、金花…输钱也就算了嘛，可以说技不如人。现在在这里是和一个个冰浸浸的机器赌，囊凯还是输？”
王雨故做思考状，憨厚地抠了抠自己的脑袋后说：“我晓不得。”
“老板，来一哈！”一个叼着烟屁股，戴副红框眼镜，顶着蹭光瓦亮一头长发的中年男人笑呵呵拍了拍身旁的老虎机，对门口老板喊道。老虎机闪烁着富贵的红光，李森眼睛都看直了。
老板打着哈欠来看了一眼老虎机上的数字，从挎包里掏出一叠钱，数了十几张，递给了正挖着鼻屎的中年男人，李森听见老板嘀咕了一句，“怎么又赢了？”
李森瞅了瞅自己跟前像个闷葫芦似的机器，再看了看中年男人手里红通通的票子。
他深吸了口气，对着王雨低声说：“走，去取取经，麻利点儿。”
他们俩在街口拦住了中年男人，李森故意捏着嗓子道：“哟呵，人字拖里头穿袜子，别致得很嘛！”
中年男人默默把手里的钱往胸口一揣，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爱拖鞋，哼了声，“关你屁事。”
李森故作不屑地笑了笑，说：“你这钱，赢得可不干净呐！”
“嗨，傻冒。”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就要越过两人。
李森给王雨使了个眼色。
王雨伸出一只布满腱子肉的胳膊拦住男子去路，憨憨地说：“我不是傻冒。”
“我没说你是傻冒。”中年男人见状退了一步，捂了捂口袋里的现金。
“森哥也不是傻冒。”王雨一本正经地说。
“爪子嘛，小伙子，这可是街上。”中年男人神色一紧，擦了擦额头莫须有的汗，“叔叔我也是从你那儿过来的，劝你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李森把男人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随即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盒五牛香烟，拿出一根来点上，递向了中年男人。
“呵呵，先礼后兵吗，叔叔我不吃这一套。”中年男子就要拒绝，李森凑到他耳朵边说了两句。
“嗨，早说嘛。”中年男子闻言放松下来，沉默良久后摆了摆手，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虚着眼睛慢慢吐出烟圈，来了句，“这五牛抽起像油烟子一样。”
李森被气着了，说：“小雨，给他龟儿子两拳。”
“好嘞。”王雨就要捋起袖子。
“诶，诶，说来耍的。”中年男人缩了缩脖子，弹落烟灰，语速很快，像老虎机爆机时分数的增长：“赌钱嘛，无非就是运气和技术，但老虎机嘛，就是纯粹是靠运气咯。叔叔我赢钱，就是运气这个。”男子伸出了一根大拇指。
……
两人蹲在游戏厅蓝色幕布前，吃着五块钱的炒饭。
秋高气爽，白云遮住了太阳。徐徐的风轻抚纷飞金黄的叶子，路上三两行人，步伐都不急不躁。
可李森越吃表情就越凝重，回想起中年男人的话，侧过头对正狼吞虎咽的王雨说：“是我们的运气不行！狗日的，怪不得光输钱。”
“唔唔…”
李森看着一片叶子飞到他的跟前，顿时觉得自己开悟了，随手就扔掉饭盒，站起来拍了拍膝盖，说：“小雨，走，算哈命去。”
“我还没吃完。”
“不吃了，算好了就能赢钱，晚上我们去吃火锅。”
“好嘞。”
…
城里外行人算命一般去州河大桥桥头。
从桥北头有四层楼梯通到桥底，很是方便，因此行人众多。楼梯是从一旁的高楼引建出来的。高楼之前本来是住房，修得了这个楼梯之后，这一片就成了一个小的商业区。
楼梯顶上第四层和第三层分别是一家ktv与家具店。第二层不知什么缘故被封住了，第一层是沃尔沃超市。
在这里摆摊算命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瞎子老胡，一个是自称刘伯温传人的刘有天。他们俩都在第二层楼梯，一人占一个角落，身前摆满了各种玄学书籍。
李森找老王打听的时候，一听，瞎子都能出来算命，哟呵，那肯定是得算的贼准。于是他和王雨弄了两个墨镜，大摇大摆地坐在了老胡跟前。
刚准备开口，老胡轻飘飘说了一句：“算运气的吧？”
闻言，李森和王雨大眼瞪小眼，惊呆了。
李森扶了扶墨镜，左顾右盼，然后皱起眉头责问：“老王是你的托？”
但马上又自我否定：“诶，不对啊，我说的是我堂妹来算姻缘。”
“别想了，隔老远就感觉到你的晦气了”，老胡听起来语气凝重：“生辰八字报哈。”
李森心里一跳，报了上去。
桥头车辆络绎不绝，震动感是一阵一阵。
李森紧紧盯着老胡，他看到老胡从开始掐指，再抽签，最后翻了几本书。
良久，老胡摆了摆手，只说了两个字：“戒赌。”
李森还想再说什么，老胡只是不住地摆手。
“不给钱了阿。”李森烙下狠话。
“不要钱，走快点。”老胡侧过身去，打开一把印满了乱七八糟符的折扇朝李森大力扇风。
“眼睛瞎了，小心手别扇断了。”李森觉得自己无可奈何，只得气冲冲撇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王雨紧跟身后，只向着老胡挥了挥手。
…
雨下得很小，晚霞把云熏红了。李森晃晃悠悠到了常去的游戏厅。他买了三百块钱的分，不到三分钟就输完了。
正想着这赌以后确实是沾不得，毕竟自己没有多大运气，就看到中年男子在身后贼眉鼠眼地站着，油腻的长发在电风扇下纹丝不动。
“看啥子？”李森一阵恶心，不耐烦地问他。
“来一根五牛，叔叔给你指点指点。”中年男子拍了拍胸膛。
“去你妈的吧！”李森突然莫名烦闷，起身一拳打在男子的脸上。
李森跑出了游戏厅，再听不见男子躺地上的哼哼声。他叹了口气，望着淅淅沥沥的雨点，心里不是滋味。
“森哥！”王雨在不远处呼喊，粗壮的手臂像出租车雨刷一样在黑伞下挥来挥去。
“诶，来了。”李森转头看了看游戏厅门口蓝色的幕布，“呸”，一口痰吐在了台阶上。
“不赌了，吃火锅。”李森钻进了黑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