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最深的痛

记忆里最深的痛

我的母亲，在我将要工作的那年春天，永远地离开了我。

她含辛茹苦一辈子却过早点离开了，那是我们永远的痛。我们就像老舍在他《母亲》一文中写道的那样，“我们没有了孩子气”，我们如同“插在花瓶里的花，虽然“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我们又像冰心在她的《母亲》里说那样，母亲如荷叶，我们如红叶，失去了母亲，我们这些红叶在风雨来临时就失去了荫蔽。”娘在家在，娘没了，家就也没了根。

记忆中，母亲很美，一如她的名字“美如”一样。如果说我的父亲如水话，我的母亲却是一座山。她坚强而又不失温柔，温柔而又不失粗狂。

父亲长年在外，她在家操劳，服侍奶奶，照料并教育着我们，任劳任怨。

现在想想，母亲真不容易。既当爹来又当妈，还要当儿媳。那时奶奶年迈有时或许是糊涂，常常做些糊涂的事儿，但母亲还是毫无怨言，尽心尽职地服侍着她，尽管奶奶有时还不说母亲好。那是，我还小，有时偶尔还见过母亲偷偷地抹眼泪。过去的媳妇不像现在好当啊。

小时候，我特别顽皮。至今想想，还总觉得给母亲添了很多的麻烦而深深内疚。

我自制链条枪，动不动偷拿家里的火柴，打得啪啪地响；自制过铁箍，用一根头插弯钩的竹杠推着它上下学；收集过火柴盒的封面、香烟盒的纸头，几张一叠，与伙伴们在地上拍拍赌输赢；用纸叠成三角，摁在墙上往下落，比谁赢得多；钻过公场地上的棉秸秆洞，爬过大草堆，刮过蛤蟆浆，钓过青蛙，勾过黄鳝，捕过秋蝉，跳方格，拖死狗，打铜板，抽李逵，玩弹珠，爬过树，下过河，就剩没有在空中飞了。

记忆中有两件事留给我的印象极为深刻。

有一段时间，我们爱玩瓶盖。两只瓶盖挨着，三个手指一挤，一只瓶盖就弹射了出去，中了对方瓶盖的话，它就是我的胜利品了。我们那时玩得不亦乐乎。于是，我常常在家里找瓶盖。有一次偷偷地拧了家里菜油斛的盖子，不小心，碰倒了油斛，2斤油就泼了一地。被母亲发现了，她拿起笤帚就打。我那时多灵活，一扭身就溜，没曾想碰倒了母亲在炉子上，她的腰被烫伤，但母亲还是急得举起笤帚追了我很远很远。晚上我心惊胆战地回家，心里那个怕啊，但母亲却什么也没说。后来大姐告诉我，2斤油，是一家人全年的食油量啊。现在想想，母亲怎么不急呢。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我，让我明白，玩还是要有度的。

第二件事说了好笑。邻组的一对新人结婚，我们去讨喜糖。现在的糖块不稀罕，而在那时，却是我们小伙伴所梦寐以求的。新娘没给糖。我们很不开心。一边跑一边唱，走过家前面的高桥，我们还越唱越高，“新娘子，不发糖，生个孩通通红；新郎公，不发烟，生个孩子笔笔尖。”没想到，声音传到母亲的耳朵里。我还没到到家门口，母亲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拉回了家，挨了几笤帚。后来想想，我也是的，嘴怎么这么馋，我终于明白，母亲的狠劲儿里有对我的不良行为的纠偏和做人的希冀。

我还记得高考的前一天的清晨，那是一个有雾的早晨，我没想到母亲步行了五里的路，来到我的住处。她的头发、眉毛都被雾打湿了，额头不知是汗呢还是雾水。她看着我说，“儿子，拿好这个，把它放在袋里。不要弄丢。”我问，“那是什么？”

母亲满意地拍拍我的肩说，“这是我在菩萨面前为你高考求的愿，菩萨会保佑你的。”

我听了，心里触动了一下。姐姐们一个一个都飞出了家门，都有了自己的家，哥哥也出去工作和读了大学，父亲在淀山湖畔的昆山工作，家里就剩下母亲一个人。一个人劳作，一个人照料自己，已不容易啊，她竟还记挂着我啊。可怜天父母心啊。

“儿子，我也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条蛇飞上了天。”她开心地笑着，满眼的期待啊。

那时的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实在不容易啊。一个班级高考录取的没有几人，一所学校高考也取不了多少个。后来我没有辜负母亲的希望，完成了她一生最大的梦。真的，每每想到这些，我眼前总是含辛茹苦的母亲，我的心里总有如山的母爱和如阳般的温暖。

母亲的坚强和辛劳是村了有名的。然而她的淳朴善良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家门前有个小媳妇，村里人因为她的无知蛮横而不愿意与她交往。她刚刚分家，来向我家借菜油，母亲就二话没说把2斤菜油借给了她。尽管我们自家的油也不够吃。姐姐们想不通。母亲说，“人家刚分家，还有孩子要吃饭，困难啊，帮帮人家，没什么的啊。”谁曾想，第二年，她还油的时候，我们发现油斛底特别厚，才发现这位小媳妇往玻璃油斛了掺了水。母亲阻止我们说破，但最后小媳妇发觉我们发现了，她才不好意思地拿回去倒出水加满油，又还了回来。而母亲没有多说一句，村里的人知道了，把小媳妇几乎要骂死啊。

那时，村里时兴打会。有困难的人家有时通过打会来解决资金困难。然而有时人们很难找到人来做会。但人们只要请到我母亲，她从来拒绝。母亲就这样经常帮助别人，为好多人家解决了资金的困窘。也有人直接向我母亲借钱，母亲总是慷慨解囊。有些后来拖了好长时间，才把钱还给母亲。而母亲却从不上人家索要。

母亲是在我快要工作的时候，生病离我们而去的。她没有看到她的小儿子工作，没有吃到她小儿子买给她吃的，她没有穿到她小儿子买的衣。她为我们操劳了一辈子，在她要享受我们给她的孝敬的时候，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们怎不心痛，怎么不伤心呢。她的离去是我一生最深的痛。每年到了春天，我听到哀乐，我的眼里就会潮湿，我就会想起千呼万唤都哭不回来的母亲。她对我的爱，是我一生永远还不了的债。她给了我的血肉，她给了我勤劳，她给了我善良，她更给了我坚强，给了我灵魂深处最宝贵的东西。为此，在这样的重阳节，我深深地想起了我的母亲。想起了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那些岁月。如今，我也为人父，为人师，我常常把母亲给我的一切，特别是灵魂深处的东西又给了我的孩子，给了我的孩子们。母亲，她永远是我的第一位老师，也是我生命里最伟大的人。。

写着写着，字还在一个一个增加，情还在一股一股地流淌。纸短情长。母亲啊，恕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缅怀你，用我的文，用我的泪，用我的心。

写着写着，我又想起母亲对我说的话，“你个讨债鬼，我来你家，就是还你的债。”写着写着，在浅浅的泪花里又浮现起母亲对我慈爱的笑容和殷殷的目光。

是以给我天国的母亲。

是以取了笔名中的“美”。

是以作为朱德《回忆我的母亲》教后下水文。

记忆里最深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