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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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故乡的月亮,大多是柔和的、莹润的淡黄,玉盘般纤尘不染地挂在深色的夜幕中,格外皎洁。月光温柔地撒下,大地上的景物仿佛蒙上淡淡的水气,美得朦胧婉约。走在路上,如在月河中遨游,成了仙,脚步也变得飘逸起来。
读到“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眼前就会浮现出这轮莹润的、淡黄的月亮。然而还有一轮月亮,定格在记忆里,冰一样冷冷地,高高地挂在中天,常常在某些时刻浮现出来。
那是上大学时,离开了偏僻的农村老家。老家那时候交通还不发达,镇上没有直达村里的巴士车,就是学校到镇上,每天也只有一班车。因此每次回老家,都要颠沛流离一番,先卡点从学校到长途车站,坐两三个小时到镇上,再在镇上雇一辆摩托车或者三轮,花三五元钱给送到家。
大二那年冬天,回老家,长途大巴因为不满客,一路上走走停停,往出城的方向走一会,又调头回来,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因此路上多花了一两个小时。到了镇上,估计七点多了,天早就黑透了。镇上本来人口就不多,这个时候,车站,也就是镇中心的十字路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寒风呼呼地刮着,我站在路边,冻的直打哆嗦。开三轮的早就下班了,离家还有八公里,大晚上走回去是不可能的。怎么办,怎么办?只能碰运气,希望拦到一辆什么车,把我捎回去。但等了半天,也没个车来。我独自在那个路口晃荡着,一个女孩,多不安全啊,但竟然没有很害怕,只是略紧张,到底是心大,还是武功盖世?
快冻透的时候,一辆拖拉机突突突突地开了过来。总算有车了,管它什么车呢,拦了再说,我可不想等下去了。
司机停了下来,一问,是到我姥姥村的。一想,这个时候不可能再拦到什么车了,外面又冷又有风险,要不就先去姥姥家吧!但司机就安全吗?哎呀呀,万一不安全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但是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再等下去,危险更大!路上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一咬牙,上了拖拉机,坐在后斗里,抓着车斗边沿。倒也没有多害怕,好像预感到不会有什么事。
到姥姥村八里路。拖拉机沿着沙子公路前进。冬天没什么庄稼,路两旁是空旷广袤的田野。拖拉机行进带起的风可真冷,毫不客气地打在脸上,钻头一样,不断往肉里钻,钻得脸生疼。手也冻得僵硬,又红又肿,疼的钻心。但拖拉机颠得人摇摇晃晃,不得不紧紧抓住车斗边缘。呼吸之间,鼻子嘴巴像吸着冰水,真是冷得爽啊。一抬头,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空中,明亮得发白,冷冷地,透着寒气,照的四野白茫茫的。这轮冷月随着车子走着,似乎在一路护送着我们。
安全抵达了姥姥家。手很长时间才会活动。然而大晚上,都没看到司机什么样子,只记得是个个子不高的男人,言语中透着朴实。似乎还因为拉着个年轻女孩,挺高兴的。
从此那轮冷月,就定格在了记忆里,经常不经意出现在脑海,高高地,冷冷地挂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