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朱祝珍

老兵名片：朱祝珍，男，1919年8月出生，浙江省青田县（现文成县）人。部队番号：国军74军57师通讯排。

文成教师进修学校退休的徐世槐老师把我们带到西坑镇,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我还真的对那里一无所知。这次,我跟随温州关爱老兵志愿者扬帆和他人去看望老兵朱祝珍先生。同时,也加深了我对西坑镇的了解。

我们在西坑镇叶岸村一个破旧不堪、废弃不用的“五星小学”附近找到了一处简易的两层平房,三间,低矮。根据徐老师的话说,这就是朱老的家。可是,不久前,朱老自己不住这里了,这里已经租赁给了外地人,用流行的话说就是“新西坑人”居住了,成了出租房。我们进去看了看朱老的家当,当然,也看不出什么朱老住过的痕迹,除了朱老睡觉的地方没有租赁外,其他地方都由新西坑人支配了。在睡觉的房间里,我们看到了朱老破旧的即将不再使用的过时电视机、生锈的古董电风扇、老朽桌子和一张老床。不过,从朱老睡觉的地方也完全可以看出朱老在这里生活的窘迫程度。邻居们都说,朱老现在住到他的养女家了。在徐老师的安排下,我们随副村长前往朱老养女家。

养女的家住在一所现代化学校门口的小街道的街面,是四层落地民房。老人耳聋,身体状况比较差,记忆力已经明显衰退,日常生活需要他人帮助料理。我们进去时,徐老师和副村长把老人从后半间带到前半间来,坐在外间的床沿上,朱老或许不太明白还会有人在找他这个即将被社会遗忘了的人?在徐老师的开导下,朱老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自己的往事。朱老原来就说西坑土话,又加上年老体迈,语言表述断断续续甚至语无伦次,我们听得当然很是费劲,甚至根本听不懂在讲什么。徐老师虽然听得懂当地话,但是,也难以听清楚朱老断断续续语无伦次的表达方式,只能勉强当起翻译。

朱祝珍出生于1919年8月,上面有一个哥哥。家庭经济条件非常困难,他的出生让父母既发愁又喜出望外,愁的是,家中多了一张嘴巴吃饭,本来就困难的家庭增加了负担;喜的是,家中终于又添丁,十几年后就可以增加农业劳动力,可以增加收入了。岂料,当朱祝珍到了成年的时候,抗日战争爆发了,朱祝珍19岁那年就被抓了壮丁去当兵。在朱老的记忆中,他最先到杭州萧山,然后,再被分配到八十几军。由于年龄和健康状况等原因,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第几军和更详细的团连了。新兵连的训练是非常辛苦的,在部队,他和战友们使用过重机枪。由于重机枪很有重量,在行军途中,他们把它拆开3部分,分给3人扛。他还隐约地记得,在一次战斗中被日本飞机跟踪轰炸,日本飞机每一批3架,每架飞机扔3颗炸弹,一共飞了3批飞机。连续27颗炸弹。

轰炸后,朱祝珍的战友死伤无数,部队里哭声连片,非常惨烈。

在那次大面积伤亡后,部队辗转多地，甚至是风餐露宿衣食难保,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不知道过去多少年,差不多没有了时间概念。终于有一天,他悄悄地离开了部队,做了逃兵。说到这些,朱老的眼睛含着泪水。不知道是感觉到对自己做了逃兵的羞耻,还是对在艰难岁月里自己抛弃保家卫国的弟兄,不负责任,偷偷地离开了战友的忏悔?抑或两者都有?是否为自己的行为感觉有愧于祖国?距离抗日战争胜利即将70周年了,经过风风雨雨磨砺的新中国现在什么都好了，但愿朱老不要再把过去的事情挂在心上!老百姓永远会认准一个道理:祖国和谐繁荣的岁月还是有您的一份功劳!祖国要感谢您的辛苦付出!

回到家乡,原以为可以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享受结婚生子传宗接代的平常老百姓生活了,可是,没过几天,朱老还没喘口气,当家乡政府知道他从部队逃回后,乡丁立即派人监视他,又把他抓去参军了。第二次编入的部队是很明确的:国军74军58师,军长王耀武,师长张灵甫(老人先说起姓吴?然后灵甫,应该就是张灵甫),被分到通讯排,一个排四十多人,主要负责拉搭通讯电线工作。在无情的战争岁月里,朱老记得多次因为电线被炸烂,通讯因此中断,他好几次握住电线的两头,让电流通过人的身体,直至三五分钟通话结束,那种工作的滋味非常人能够理解。期间,还在团部挑过长官的行李,随部队走过湖南的横山、洞口、桃花坪、马岗等地。日本人投降时,朱老在湖南宝庆。在那里,和战友们一起庆祝抗日的胜利,和全体官兵共同欢呼!1947年,向部队请假经江苏镇江回家。

再一次终于回到家乡后,发现家乡更加破落,家里一贫如洗,除了三间破损老屋以外几乎就是那么几个人。几年之后,父母留下尚没有成家立业的他,走了。他始终没有结婚没有孩子,后来,在邻居们的安排下,从同村人家认养了一个女孩,按照农村的习俗,应该由养女来传宗接代和养老送终了。他哥哥虽然生养了一个男孩。但是,哥哥和嫂子早已经过世,今年年近八十的侄子也一直没有成家。

大约半个月后,我们第二次见到朱老时,朱老正躺在病榻上,他的养女徐金芳正在给他一口一口地喂饭,几年前就退休在家的女婿季成勋在帮忙倒尿壶。我们一进门,朱老就用听不清楚的语言说自己“99岁,99岁”。邻居们说,虽然没有谁打听他的年龄,实际上他是用表达偏差了的西坑土话告诉我们,他自己今年96岁。养女徐金芳说:“老人吃饭不能自理,思维已经明显错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