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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民船&30首丨唯零

2018-04-18  本文已影响81人  74b6d98f2556
图片来自某公号

移民船

我唯一的胳膊就是船桨
划我去听听月亮嚎叫
或杵在河岸任夕阳的旗一动不动

我唯一的余念就是移民楚国
放逐半船文字
或水下吹吹鱼泡也是好的

唯零2017,3,1

废墟1992

1992年肯德基来了
南京城万人空巷
我们从安徽小县城
也赶去论剑
先在老乡家歇个脚
卖咸水鸭小嫂子
嘴红得像海鸥
声音嗲得像叫床
大家在她床上滚完
粘了许多鸭毛
摇摆着身子
如一群宋朝鸭子
去啃美式鸡
很细致地
剔干净每根小骨头
咂巴着
斥骂着出了门
便看到对面
有处废墟
如巨型鸡骨架
堆在天空下
而黄昏如此之静
微微有风
多年后
仍记得这个黄昏
不知是叨念那只鸡
还是那片废墟

唯零2016.12.16

青瓦

城市不会披着这副铠甲行走在十二月的天空,
瓦房从胸腔穿过,乡村为冬天纵深击缶而歌,
排排寒凉垂挂的冰凌列队等待检阅,
如教堂的倒影,用它尖顶最锐利的部分,
一下一下地刺中屋檐下无法闪躲的目光,
直到凝成最后一滴:童年。岁月咯嘣咯嘣地吃它。
母亲,我要带给你一片屋顶,但不会让残阳染红。
远处,废墟沉思。瓦砾在喊:我们是天空,只和大地在一起。

唯零2016.12.4

工地

在塔吊上方二十五楼完成下等的睡眠,
但白天会装成上等的皮囊绕开这片工地。
不探究一砖一石何以变成城市新贵,
也不去认认拌石灰的脸孔是叔辈
还是儿时的同学。
口袋里空有机器轰鸣,我们双手斜插,
神情如郓裂的冻疮一般冷酷,
这是何等的风骚呀。
其实不懂风,只偶尔嚷嚷起风了起风了。
风是这个城市的稀罕物,没风时,
你仍能和锈钢筋并排躺着,好好睡一觉。
圣诞老人会在每个人耳边悄悄放颗平安果,
她的叶子捎带了风的本意。

冬日书

冬天是本雪厚雪厚的书。还没有翻完,就化了,湿了。
有人戴着笨重的黑色手套,沾着唾沫一页一页地捻开书页;
更多的人藏在竖起的衣领里,只读出猫头鹰的半只眼睛,
警觉而神秘的气息在旷野拂动;孩子们是地平线尽头的小不点,
移动,移动,移动的活字符。

在冬天,不想读书,想烤火。我们多想自己是一束红红的火,
烧掉冬天这本书。将浸于文字的神伤,连同乡下母亲的忧思也烧光。

Soulmate

世界在溃散,
八十二岁的托翁出走。
波利亚纳替他的博爱掩上门,
阿斯塔波沃车站替他的孤独收了尸首,
现在我在西园重读《复活》。
“为什么上帝咬了苹果?
因为上帝最爱苹果的芬芳,
哪怕她经历了阿尔扎马斯的恐怖。”
可我献身不了上帝,
在淝河的夜色下悄然落水,
用宿命去喂一条叫做soulmate的鱼。

唯零2017.2.13

十月十四日夜

我是一口待敲的钟。
人挂在墙上,鞋子敞开,差一刻。
让时间进来,窗帘拴起,为深夜上吊。
黑玻璃却不动声色。
有的正往外发起冲锋,比如杯水,鼻息。
文字也想冲,被一本冷峻的厚书关闭。
灯光凑近脸庞,远处响起耳光。
敲吧,我不是丧钟。
只有一种深刻能够拔动指针:
睡醒。

唯零2016.10.14

车站

进站,出站,彼此都默不作声,
站台像一个嘴巴,旅客用它来呼吸。

检票口喘息着希望被某个眼神击中,
那样才能证明你曾经来过,或者离开过。

地上有两张白色的车票被人丢弃:
一张是出发,一张是勇气。我们捡起。

唯零2016.10.19

我是鱼

我是鱼,是它眼中的一道惊恐,
是跃起以及摔落地上的噼叭一声,
但我总是跃起,跃起,
却没有水花四溅。池塘是什么?
是我干枯的眼睛。鱼又是什么?
上天一只向下的钻孔。
我要努力眨眼,眨眼,眨眼
去分辨渔父带来的世界,
它好大啊,在草丛后面,
睫毛般虚无,幻灭,收网。

树,不止一棵树

除了忧桑,我看不到别的,
那气息应是天上的。
树,不止一棵树,
还有一棵在我的身体里,
有血,空气,和养分,
有时也被它抓得很疼很痛。
一起呼吸!当我呼吸的时候,
天上的树总是无比欢腾,滋润,
身体里的树却渐渐枯萎,离开我。
可我还是呼吸,呼吸。
我要进入另一棵树,
要它忧伤,要它明天不止一棵树。

半夜醒来,天花板,
天花板,天花板,
天花板啊天花板,
天花板啊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只眼睛,
天花板上有个人,
有一只眼睛有个人,
天花板上有个人。
命运醒来,天花板,
天花板的天花天花天花,
天花,天花,天花,花。

碎片

可以把它们拼成笑脸,但它们不来做客;
哦,时光的朋友,狼爪的影子,还在原处干活。
尖锐的工伤划过沉睡者的面孔,
如正午阳光之刺陷落在眼窝,
但没人醒来,周围仍一片狼藉。你,生活,
没有摄魂的景深,只好把碎片挂在墙上。

江湖规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以前上班我常这么说;
“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兄弟”,
后来吃饭我这么说着把单买了。
现在我不说了,
世界已经这个样子了,
但我依然怀念过去,
他在很远的一个城市里,
虽然喜欢过同一个女孩子,
却并不妨碍偶尔的一个夜晚念叨这位朋友,
他或许也在想我。兄弟,今晚这雨下的。

小动作

书声琅琅的高中时光,
总带你回去想入非非。
这节早读课,我扭头发现
小李同学有点反常,
他脸色潮红呼吸急促,
裤裆升起帐篷,
视线落在一个清纯的背影。
我明白他小动作了,
偷笑着继续朗读《荷塘月色》:
“这几天心情颇不宁静”,
并瞄了邻座一眼,她的辫子好长啊。
那时课桌上三八线泾渭分明,
对青春期军事影响确实挺大的。

眼睛

在街上,我看不见人,
正如满街的人也看不见我,
那些脸,那些眼睛。
可它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它,
正如车看我,我也看它。
我看见它轮胎的脸,车灯的眼睛;
它看见我电线杆子的纹身,
车辙一般深刻,
与移走岁月没有什么两样。
噢,今夜,
一条阒无人迹却满街人脸的黑马路。
它的眼睛袭击了我,
更多的眼睛涌进了眼睛。

2017,3,4

密室诗歌

去年的春节还在回家的路上,
今年的已结束。回城,没有人。
我甚至想好每一秒该做的事,
但第一秒我就睡下了,
两天两夜,除了喝水,吃饭,洗手,
其他时间,我都替未来生病了;
未来有点不妙呀!你们想的和我差不多。
盛得下这些瞎想的是一间密室,
我在里面胡乱翻着卡佛的诗,
也写了诗,如自慰,
酣畅淋漓之后,我要烤干它,
与一只圆形取暖器亲热。
火。火也有眼泪啊,
它的语言竟是温暖的。
我的话一出口就落进火里,
滋溜一声起了妖娆的小烟雾,
然后便消失了。火不想听我说完,
还是接着睡吧;让它们去找未来好了。

暗夜里只和自己对话的人

我最近隐藏得很深,
最远的一次出行是下到一楼时,
看到了那个穿睡衣的姑娘。
我肯定她就一个人住在我楼上,
深夜三点甚至四点的脚步声,
随之而来的马桶抽水声,
向我发出貌似熟悉的密电码。
白天下楼碰见她,
擦身而过的时候互扫了一眼,
我就明白我们:
永远也不会和对方说话,
即使住到一间屋子里也不说,
我们是同一类的人,
暗夜里只和自己对话的人,
鬼知道自己和自己说了什么的人。

2016.10.19

野火

我记得那座山。那一簇山火。
没有人去点燃,它总能兀自燃烧,
像凋敝的野花一样孤芳自赏,
几缕烟雾会在次日清晨醒来,
空气中袅绕着旷野的衰败气息,
枯萎而炭黑的残枝是你的断臂。

它多像我们呀,野火!
那么孤独地熄灭自己。

即使大地沉睡不起,天空永久迷濛,
时间也会送来地点的死亡通知单,
野火是安放我们自己的秘密地点,
从山野移入内心,午夜也将为之燃烧。

泥瓦匠

我们是经过他们身边时的一阵冷风,
迅速地逃离,不会被一把瓦刀刈割;
城市的某个街角依然明亮,口罩的眼睛
却和街灯一同远去,扑闪着追逐的光。
他们在变老,我们变寒冷,
当我们吹过那些佝偻的身躯时,空气说:
都是泥土的一分子,请把我砌进墙里。

喝不到蓝。我把蓝色还给蓝,
它那么蓝!我喝不到蓝色我卷进蓝:
用记忆的尾巴,而今是遗忘的脚步,
是挥动朵云之后的天空,我用它告别原地和今天。
向着蓝,向蓝而去,喝光内心所有的黑色;
向着蓝,那里还有最后的一滴蓝色喝下我。

北漂,南漂,
淝漂。
你的房子在漂,
十一层或者三十二层,
在爱人的身体上。
云在漂,
天空,天空,
天空漂在浮云的想象上,
天黑了就压下来。

布娃娃

我和一只小小的布娃娃对了两年话,
她总在说:我是上帝派来看鸟的!
她看守的菜园子比她的小手大一些,
几株雪青饱满的蔬菜夹杂着小白花,
飞过的鸟儿不多城市的脚步匆匆忙,
布娃娃昨天下午突然不见了,
布娃娃和那些小鸟一起飞走了。

台词

电影开始了。黑暗开始手足无措。
座位上的两个杯坑被左右占领。
你可以想象一杯咖啡滚烫的剧情,
它无处可逃,比呼吸沉重,坠落,
坠落。台词说:世界正在溃败,我,
我们,尽力把内心的破碎攒到一起。
但一阵冷风将两个小时的热血沸腾,
霎那间吹得无踪无影。大街是完整的。
只有对着门锁,你才能像电影的英雄
大声地说:我回来啦,阿门。

2016.12.11

拐弯

多次拐弯,
从没失手,
偷,偷时间,
也偷道路。
道路笔直,
但自己拐弯。
前方!
一处通天,
一处通地,
一处通墙壁。
撕开墙壁!
裂缝很长,
又有前方!
等等我,
三个少女,
红衣,
白衣,
黑衣。
偷红衣的吧,
她的红唇,
烧死了拐弯。
白衣的少女,
白衣的里面,
没有身体,
吓死了拐弯。
只有思想,
还在前方,
穿一件黑衣。

2016.12.7

找一首多年以前的歌
找一首与你有关的歌
找一首听一遍就难以忘怀的歌
找一首吱吱呀呀转动磁带的歌
找一首候鸟飞走的歌
找一首漂洋失散的歌
找一首苦心难渡的歌
找一首温和孤独的歌
找一首头发插满鲜花的歌
找一首还是那么好听的歌

2017.2.3

有一天雪要是死在你怀里

有一天雪要是死在你怀里,
哪怕呆上七秒钟,也很好。

但我希望你能死在我怀里,
是你,让我的身体撑到那一刻。

谁最后抚摸那绺头发亲你的额头?
谁帮你整理不曾为我敞开的衣襟?

散落的花瓣,我一一拾起,
掉下的苹果,我放到树上。

她会绽放,并且香味永存。
好看,好闻,在我的怀里。

我希望有一天你能死在我怀里。
然后我找到你,像雪那样一起安息。

唯零2016.1.22

山水清音

他们的坐姿是圆的
望着眼前的菜不动筷子

这仪式是在天上拍的
或许只拍给天看

观照。我在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
忘记了午餐、刷碗、关水龙头

它们碰撞成更为本质而又宏大的声音
与隐隐的山水清音不一样的声音

但我的手某一天还是想从这里伸过去
抓住那里的某个手指某个音某个字

从这里该有多远
到那里该有多远

2017,5,10
注:山水清音系安徽黟县碧山村某院落名。

夜晚的风

窗帘鼓起来我也不管它
书本翻卷着我也不管它
杯子浮起来我也不管它
灯光沉默着我也不管它
吟唱飘远了我也不管它
风儿要睡了我也不管它
我又梦见了我也不管它
梦被吹走了我也不管它

2016.11.15

钟表摊

凌晨三点钟走向鬼市我们没带影子
一个钟表摊让我们在黑暗中驻留了片刻
因为看到自己如钟表那般在现实中胡乱地放着
我们有不同的形状来自不同的年代
皮肤发出唯一的光亮
指针是我们唯一的投影
并且指向不同的时刻:几点或几分,生或者死
嘀嗒,嘀嗒,我们给自己上紧了发条
铆足了劲向着下一个钟点冲锋
直到被夜色吞没,但晨曦正在钟表的背面
等着我们,等着我们升起自己的影子
嘀嗒,嘀嗒,我要时间我要两只旧钟摆
一只给自己一只带给乡下的妈妈
听,她仍在一间老屋里嘀嘀嗒嗒地转动

2016.10.30

等待

一只蛾子飞进来
又飞走了
喜欢看它飞行
扑灯
灭亡的样子
所以我打开窗子
开灯
只要有光
它还会回来
这是
一个无比等待的夜晚
其实
也不知等待什么

2016.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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