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半日

往山里去,迷了路。
破旧的山路左一拐,右一弯。
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走过了。
16:58分。夕阳零碎力不从心的光,打在树林里。
红一片,黄一片,倒是好看。
鸟飞出一只,嗖一声扎进林子里。
像被我们打扰了,看起来赌气。
越发显得幽深和清冷。
如果不是有些冷,可能是会下车拍点照片的。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不要往前走了吧,我想。
导航让我们掉头,掉头,路程重新计算…
既然有一条路,总会有出口吧。
我们靠边停下,仔细看了看路,有掉落的沙石,应该是一条废弃很久的路。
横一横心,继续向前。
但很快,整条路被一大块落石完全挡住了去路。
我们迟疑了一会儿才下车,绕着落石转了一圈。不见人影。
山风凉的狠,往肌肤毛发里钻,我紧了紧大衣的领子。导航还在执著的劝说:请掉头。
像是被做了选择,只能往回走。跌跌撞撞一路往回返。
走到半路遇见一个农家小院,提供吃食。
此时已是17:28分,又冷又饿,接了一杯散酒,一盘小野鱼和一盘我们叫不上名字的野菌类。窗外大片大片的庄稼地还有黛色远山。
我恍惚的,如在梦里一般,将这一切想象到我跌跌撞撞的前半生,和一个没有目标,想不到以后的后半生。
店主是一个年纪40岁左右的女人,端上我们的吃食后,就拉过一把木椅坐在火炉边剥蒜,话很多,一说话就笑,笑声很响亮,脸被炉火映照出一圈光蕴,炉火上的水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一切都温暖详和。我问她在这山里多久出去一次,她说没事不太出去,娘家和婆家都在这里,两个孩子老大已经上中学了老二也八个月了。倒是像你们这样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说话间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她麻利的站起来,掸一掸身上的蒜皮,像一阵风一样去哄娃儿了。
看着她波澜不惊,我越是心猿意马。
想必她并未想过活着的意义,像我们一样时而慵懒粗糙,时而敏感矫情的探讨。
她也似乎为我提供了另一种老去的方式。不狼狈,不悲观,不矫情,不寒酸。
活著就是活著呗。
吃完饭烤了一会儿火,在天似黑未黑时,我们离开了,老板娘说,再见,再见啊。我们说再见啊。人生中每一次说了的再见,都是客套话。
身后有鸟鸣一声,又一声,渐渐遥远………这矮房,这醇朴爽朗的老板娘,这氤氲著油烟味的小小农家,慢慢消失在幕色里。
梁实秋说:人生本来如寄,我住雅舍一日,雅舍即一日为我之所有。
我于雅舍亦属同理,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