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死生边缘

明溯一边琢磨着刚刚发生的奇怪事情，一边不紧不慢上桥。

快要到坡顶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精壮高瘦的男孩子。脸上棱角分明，眉毛很浓，肤色不白，看起来反倒比一些白面书生干净。他穿着红色主调的T恤，下身一个黑裤衩，额头上带了个黑色发带。很运动的样子。

在暮春日暮之时，这小伙子看起来朝气蓬勃。

明溯向来不怎么运动，身材也是微微胖，脸圆圆的，嘴唇十分饱满。就像四五岁的孩子，怕是冷酷的死神见到也要先揉一揉她那肉乎乎的脸。即便自己不算胖，遇到眼前这种精壮利落的人，难免伤感一下，自己怎么就没有别人看起来协调呢。接着就暗自勉励，以后要多动一动，即便没有一身好身材，也至少装出来一脸朝气蓬勃的样子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明溯已经把这个人当作擦肩过客了，却不料那人挥手一掏，一把揽住明溯。他右手从明溯大胳肢窝下面穿过，从背后按住了明溯的右手。明溯顺着势一个趔趄就面对着桥栏杆昂首挺胸站着。左手再怎么用力也不能跨过那人的胳膊。

旁人看来，俨然是一对小情侣在这里打情骂俏。所以即便明溯一开始“啊呀”一声，也没有人注意，甚至有些路过的加快了脚步走开。

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不要说话。”

明溯生来就是一心的平静，比一个年龄段的女生都稳当得多，遇到什么事情，就算没有办法，也很少害怕或者怨天尤人。她被死死束缚着，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办法逃走，况且也并不知道这人意欲何为，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万一是什么美差事要交给自己呢？万一是要打劫呢？不像，或许是个亡命的嫌疑人，要一个平民做筹码。总之万一吼一嗓子求救，说不定这人情急之下断自己一条胳臂半条腿可就太惨了。那就听他的话吧。

那人没听见明溯吱一声，竟然反问：“你都不问为什么？你都不害怕吗？”

明溯苦笑一声：“噢，为什么？”

那人也学着苦笑一声：“不愧是史灵官，有魄力！”

明溯长吁一声，笑着说：“同学哎，你认错人了，我姓周，哎，不姓史。你和我并排站着，肯定是看不准确，按你文邹邹的语法劝你把我仔细端详。”

那人轻轻笑了一下，好像是鄙夷明溯的无知。他心中，早已经安排好了明溯的死法。

明溯刚刚放松下来，那人却用了蛮力，将明溯举过栏杆两手一撒便准备扬长而去。

明溯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就被埋进了水中。

明溯还不会游泳，本能地挣扎，在水面上起起落落，断断续续听到岸上有人喊：“救……啊……有人……水啦……”

突然，明溯浑身无力，连控制憋气都不行。

水将明溯完全包裹，从她的毛孔钻进她的血液。她睁开眼睛，只看到无尽的黑，无力挣扎，只剩下思考的能力，仿佛被封印。

忽然间，水中来对话的声音。是两个男人，一个声音低沉，像是一个统领者，很熟悉，好像刚刚听过一样。对！就是那个发带男孩。另一个呢，阴阳怪气，也听不出来是男是女，字字句句都有回音。

阴阳怪气：“凡人？不像啊。”

低沉：“凡人。”

阴阳怪气：“呦！赵大人什么时候接凡人的活了？为谁杀的呢？”

低沉：“呵，你操心这干什么，快把人收了。这个人，不能成魂，最好是直接扔到岩浆里。”

明溯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摸了一下，感觉到什么的东西顺着那人的指尖，从自己的额头流出去。

阴阳怪气：“史灵！灵族不应该带去蚩尤坟，混沌掉，怎么带来我这里！？”

低沉：“史灵是永远不换届的灵，二十年前那件事过后，易灵保住了几个要紧的灵，大多都是把他们剔成了魂，再投到人间。梦灵你也知道，就是这样，史灵也是。她自己还没有恢复灵的记忆的能力。她掌握着所有灵的历史，她知道所有灵开化的办法，一旦她醒了，灵族就有可能一个个都开化。最重要的是，她知道易灵重铸的方法，混沌灵马上就要成形，不能让易灵搅和。你明白了吗。”

阴阳怪气突然低沉：“梦，她还好吗？”

低沉突然阴阳怪气：“她还活着，如果你想让她还平平淡淡活着，就乖乖听话。”

阴阳怪气不再说话。

明溯感觉到自己被镣铐扣了起来，向一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