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是一场场走马观花
青葱岁月,总记得校园里疯长的野草,一茬胜过一茬。我时常独自坐在草坪上,任青草汁液在大太阳底下干枯,弥漫青春的香气。那年纪最喜欢采一小枝夹竹桃,沉浸在它们释放的妖冶,有毒,奇特芬芳。
“天阶小雨润如苏”这个苏便是个诗意兼才气的名字。喜欢一个人懵懵懂懂的,很难说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我和苏在课堂上经常发生辩论,他是正方,我必定是反方。必吵个天翻地覆,直到被老师叫停。说,请坐下,两位同学都回答得很好,才悻悻而罢。
但我晓得他喜欢的是他桌子前面的那个女同学,她有一头如瀑布般的嘿亮长发,真真是长发及腰。我时常看到他在课间休息时把那个女孩子惹哭,将别人几缕长发装在文具盒里,悄悄盖好。姑娘动一下,就扯得头发生疼。然后故作真诚道歉,许诺别人些小东西,送只钢笔,橡皮,圆规,尺子,书信,给作业抄什么的。分分钟惹哭又逗笑。她们时常小声地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男女分界限明显的当时,他俩一点舆论都没产生过,我猜想可能是因为公子苏母亲在我们学校教书很严厉。他父亲是政府公务员,在学习上,管他管得严,因此成绩在班里老是拔尖。
如果说喜欢公子苏,还不如说,羡慕人家的家庭。独生子女,享受父母满满当当的爱呢。功课有家长辅导,家住学校附近每天中午吃得整个稚嫩嘴角,油亮油亮的。物质上从未有过缺乏的孩子,他可以长得文质彬彬,学识渊博,俯瞰众生。他也可以冷眼万物。
某次放学我看着他背起书包走进学校给分配的家属楼,在三楼靠学校大门左手第二间。后来他转了重点中学,我很快就把他给淡忘了。某天去得早,偶尔抬头见他们家亮着橘黄灯光,像天上遥远的星辰。许多年过去,再也不曾见过。大约我也未曾再打听过这个人。多么平常啊,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生命里销声匿迹。
后来我喜欢一个名字里有“川”的人。一并喜欢“忘川”这个词。我们念书那会,男女同学之间还很保守,小萌动,小羞涩,都得掩饰好。跟男同学说个话,要被人嘲笑。我不记得许多时候偷偷拿余光看着别人失过神,他或许帅气,阳光,性格好,家境大概也还不错。我从别的女同学那里知道,他父母在广东经商。也是个不知苦为何物的公子哥儿。
青葱岁月里的那些喜欢,无非更多喜欢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他是不沾染尘世之苦的纯美少年。
某天快放学了,我在桌子里发现一张纸条。写着:“楼下操场,不见不散。”那字写得不太好,及像拿左手写的。
那天刚好我和川及另外两同学值日,等打扫完卫生,我假装从操场路过,想看看哪个这么无聊。川和另外两同学随后,我头都不敢回,异常尴尬。
管它是谁呢!定是恶作剧!快步走出他们视线,便一路狂奔。在一个无人之处,将纸片撒在风里。风把它们吹得一瓣一瓣,落花一样。
……
儿子到了十三岁,她的几个女同学骑自行车追到家门口。见了我,慌忙掉头。有人开他们玩笑,说,哟!女朋友来看你家房子了!读书可得用功啊,不然媳妇都会吓跑。
儿子白了那人一眼,果断说,才不是!我们同学都互相知道住址的。她们说看家里下住哪啊……。
没事我也逗他,妈妈喜欢你们班会古筝的那个女孩子。“肖紫萱吗?切,可别逗了,她不怎么跟我说话。”我倒是愿意他们还一副傻傻的样子,情窦未开懵懂无虑。
途中我们要遇到多少风景多少人,可惊叹,不可流连。可因远观而心存美好,不靠近也不再添划痕,去写句“某某到此一游”。
心里有个角落,保存某个人。我们暗恋又忘记。正如当时的,浓浓白雾,轻轻愁,浓浓花开,淡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