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骑

第二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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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图啊，你这孩子太善。以后怕是要吃亏的。”女子的脸上敷着厚厚的一层白粉，唇色火红，眉目艳丽，眼角妆容刻意上挑，远看妖魅之气扑面。看向司图的眼神却是柔和如江南扶柳，闪烁如西湖波光。

“可是妈妈，善不好吗？”司图眼眸清澈，波澜毕现。她的声音如此稚嫩，她的心是干净的。可正是因为这样，她眼中的质疑才毫无遮拦地刺痛了司音的心。

“……善，自然是好的。”司音沉默了许久，终于慢慢地开口，“你且记着，好的，不一定是对的。”

司图：“……是。司图记着。”

司图看着眼前柔情似水、却莫名落寞的女人，想起了与她初次的见面。

司图只依稀记得一个模糊画面，自己布满冻疮的小手死死揪住了她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她向自己伸出苍白的手掌，贴在自己冻到麻木的脸上。

然后，就是看不到头的冰雪，暴怒嘶吼的冷风，眼前呼出来的白汽，还有女人掌心一点点的温暖。

那时的司图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不明白自己要跟着这女人走向何方，她只知道，跟着，才能活下去。

再后来，咒骂凌辱，冷眼嘲讽……最后，是这里，暖香温玉，推杯换盏。

她记得，自己曾经问过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化这么浓艳的妆，明明她长相清秀温柔，眉目含情，笑靥如花。

女人说，那不是妆，是面具。

妆下的她还是她，面具下的她就不是她了。

司音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愣什么？叫你来上药呢。”

“哦。”司图伸出了鲜血淋漓的胳膊，痛得扯了扯嘴角。一边让司音给自己上药，一边龇牙咧嘴，愤愤地道：“那大胡子眼睛长天上去了，看不见路上还有人么！”

“就算是，也轮不着你一个女娃出头。”司音曲指敲了敲她的脑袋，“少去得罪人。”

司图撇撇嘴，压着声音嘀嘀咕咕不知在骂些什么。

司音放下药粉罐，“走了，去接客。”

席乐坊门外哄闹地围了一群人，一个彪形大汉带着一帮人正往里冲，被门口接客的女子温言好语地拦住了。

大汉半张脸都被厚厚的胡子盖住了，赤着半边胳膊，身上刺青形状狰狞，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最近朝中似乎暗流汹涌，大批西夏商队进入皇城，披发赤膊，闹得京中人心惶惶，街坊酒馆议论纷纷。

彪形大汉“咕噜咕噜”骂了一通，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边上钻出来一个小厮对着他点头哈腰，一转头却是另一副神气：“你们坊中有个黄毛丫头，冲撞了我邕王府贵客。我王宽厚，只要立刻把人交出来，不与尔等计较。”

门口女子被这阵仗唬了片刻，马上端起笑容，扭捏着：“哎呦，这位大人怎么这么大火气，不如进来让姐妹伺候着，消消气……”

大汉身后还跟着几个糙汉，一齐堵在门口，对着从里间慌忙前来的女孩推推搡搡，惹得周围看好戏的人不住议论。

“王爷这是何意？非要与我席乐坊几个小女孩儿过不去么？”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楼上传来，转角露出了司音凌厉的目光。

这小厮不知哪来的底气，挺起肚子对上她的眼神：“若只是普通拿来玩儿的女孩儿，王爷自然不会计较。可若是此女尚未及笄，就已逼近玄阶，那该如何？”

众人听到此言，一片哗然，“逼近玄阶？怎么可能，禁军才不过玄阶下……”

“王爷说笑了，我们席乐坊都是些给官人们把玩的孩子，怎么会藏有此等高手。莫不是哪位崇武的大人家的小姐误闯了后院，教王爷看走了眼？”司音面上无波，淡然一笑。

“坊主若是拒不承认，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司音抬手挡住想要拦人的女孩，摇摇头；“不必。”又对大汉粲然一笑：“您尽管搜……”

几个起落，司图已经钻入一处宅邸，隐匿了身形。

宅院里，两个侍女步履匆匆，窃窃私语：“诶你说，王爷怎么会叫来这么多胡人？”

“北方战事吃紧，这内忧外患的，快别问，当心掉脑袋……”

“……真要命。”

司图所在，正是邕王府内院。府内婢女侍从往来频繁，看样子像是在制备酒席。皇室没落，竟能容许当朝王爷私下宴请胡人，若让皇陵里开疆拓土的开国皇帝听见，不知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