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目的
鹿鸣君的文章平实而有力,我是几乎每一篇都看的。
可惜的是,包括鹿鸣君在内,当下国人的文章依然大多偏于中正平和,王朔那样的刻薄文人太少太少,实乃是中国文坛之大不幸。
正能量这个话题,实际上也很浅显。
我最初意识到人的以正邪之分其实并不总那么靠谱,是在读完了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之后。金庸先生的小说,好就好在对人性洞察的十分深刻。华山派的君子剑,起先明明是温润如玉的宗师气度,最后方知是凶狠恶毒的伪君子。而市井无赖韦小宝,好色贪财又贪生畏死的真小人,结果在读者心目中可以变成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韦小宝最爱唱的小曲是十八摸,最拿手的功夫是撒石灰粉和逃跑,最精擅的社交手段是满口胡说八道。鹿鼎记这本小说,若是作为小学生的作文给老师来评,恐怕九成的文字是负能量的。
正能量,说到底也是一种政治正确罢了。
为什么天大地大,政治正确最大?很简单,掌握了国家机器就掌握了对真理的解释权,这个现象,无分M主与D才,在任何政治格局下都是存在的。
然而艺术,尤其是文学艺术,其本质必须是与实用主义分开的。
文学艺术未必一定要表现美,表现秩序,它也可以表现丑,表现混乱,甚至表现虚幻荒谬的东西。
尼采曾用日神与酒神摡括人类的精神世界,日神境界代表生活表面上和谐美满时的自然而然,而酒神境界则追求于颓废破败的生活下充分发泄现实世界的不满和敌意。
如果说日神是乐观积极的乐观主义正能量,那么酒神的颠狂迷乱可以将人从悲观主义的泥沼拯救出来,这种负能量给人带来的疼痛感,恰好是使人得以振奋觉醒的巨大力量。
当正能量流于庸俗与虚伪,负能量,是最好的解药。
理性与爱是可喜的,但这个世界也有无所不在的非理性的激情与愤恨,
在古希腊和古雅典的神话中,处处隐约可照见人性当中卑劣贫妄愚蠢残暴的一面,西方人并未把它们当作负能量从历史中删去。
严肃地审视人性的一切,却以激情的手法夸张地表现出来,我认为这才是西方文学艺术最值得赞赏的优点。
艺术是人类以思想对于现实生活不断挣扎的方式,唯有艺术才有能力有资格以纯粹个人主观的方式对约定俗成的人类信条作出挑战。
如果说艺术有目的,那么,凌驾于任何世俗势力的评判之上的,以无畏的悲壮的对抗一切平庸的努力,全心创造精神世界的不朽,就是艺术的终极目的。
金庸先生不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