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巢
说到鸟窝,鸟巢,家乡上了年纪的人可能会朝你瞪眼睛,绕了个大圈子他们会说,鸟“窠”啊,我还以为说什么呢。对,老家人说鸟窝就叫鸟“窠”。也说那些没本事盖房子的人。混什么呢?到现在连个“窠”也没混到。听的人觉得比扇两个耳光子还难为情,地上若有洞都能钻进去。
窠,应该是动物立足世上的根本。
我家后面有片小树林,年前,树叶落尽的时候,我就看到一棵水杉上有个大鸟巢,比淘米箩还大。大多少?不知道,树梢插到半空中,我仰着头时,风也就乘机顺着脖子朝肚皮上贴,耐不起,只看个大概。
这两天下雨不能出门,天冷,还不是一般的冷。说是春天,惊蛰还没到,春风还在路途上。外面能不去就不要随便出门,何况疫情的幽魂还在空中游荡,没有终结,我也还在隔离中。
每天早晚被迫牵那条黄犬去屋后方便时,我都是跟在它后面小跑去的。到了小树林,这家伙却不着急了,这里闻闻,那里嗅嗅,气得我恨不得买支大注射器插进它膀胱里,将里面的水份一下子抽光。
待在家里的时候,我在前屋的客厅里看电视,看新闻。孙子下楼时,频道就早早给他调换好了,我也跟着他爱上了熊大熊二光头强,还有吚呀吚呀什么的。有时,烟瘾上来,我就穿过天井,去后面的平房里抽上一支。
窗外,就是小树林。
站在窗前,能听到有噈噈地鸟鸣声。最响最好听的要数鹁鸪鸟的:咕咕咕一咕,咕咕咕一咕。最后一个字咕字像没了力气叫不顺畅,拼命吼出来的一样,音拖得特别长,像它在地上蹦跳时,一翘一翘的尾巴。更有趣的是,这边叫完,远方就传来同样节奏的和鸣声。
这声音熟悉,四五十年前就听过,一点也没有变味。儿时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好奇,因为看不到这是个什么鸟。有时顺着声音去寻找,总是一次次的让我失望。那时鸟多,画眉,白头翁,黄鹂,喜鹊,乌鸦的很常见。鸟巢也多,篱笆上,小树林里,甚至菜地的苎麻里都有。
前一阵子天好,我经常看到两只灰色的鹁鸪鸟,带着一只幼鸟就在离我的视线不足十米的空地上叼啄着什么,漂漂亮亮的,模样像鸽子,起飞的时候翅膀搅动着空气,发出“扑扑扑”地声音,它的羽毛比鸽子的颜色要深,还有少许的铁锈红,宝石蓝。跟在后面行动笨拙的幼鸟,要瘦小得多,也跟不上两只成年鸟的步子。它们便不时跳转过身子,那咕咕咕地声音就传进我的耳里。就像一对年轻的夫妻,引导一个孩童散步的温馨画面。
这两天下雨,冷飕飕的,潮湿的地上没见到它们活泼可爱的身姿,但那咕咕咕地声音还响在头顶上。顺着声音,我蹲下身子,头几乎要倾斜在窗台上才能看到鸟窝。但依旧没见到那熟悉的影子,却看到旁边的树梢上,有一个巢的雏形,像一栋新开工的建筑,在做基础的准备。围着树杆,貌似乱七八糟的枯枝互相紧咬死扣,像我家孙子在纸上的随意涂鸦。
它们一定是在为幼鸟建筑新家,这是天道,为孩子规划明天,为自己规划未来,这是动物的属性,肯定是。
我忽地就想到听了几十年的这个声音:咕咕咕一咕,五百年前可能就有,应该有,一定有。我莫名其妙就被它们感动起来。
小时候捣过多少鸟巢?捏碎过多少鸟蛋?弹弓又射杀过多少小鸟?不记得了吧?你不记得,鸟记得,鸟会对它们的后代有警告。所以它们的巢越筑越高,越藏越深;所以它们离村庄越来越远。当有一天,这地球只有一个身影,只有一个声音时,你孤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