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没规矩

老乌认死理，大有一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浑劲儿。

因为这个，他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喜欢他的人，只能“犹抱琵琶半遮面”，不喜欢他的人，却可以横眉竖眼、义正言辞。

可是，别管别人喜不喜欢，老乌始终我行我素，从不将就。

在老乌的身上，是非多的就像公共厕所里的大蛆。应了那首歌了，天空飞来五个字，什么都是事。

别的不提，就说那次市联考。学校成绩不太理想，校领导颜面受创，痛心疾首，据说还躲在办公室喝了闷酒。当日，质量分析大会上，人家掏心掏肺地说：

“作为领导，督导不到位，我负首要责任，自罚2000元，年级领导小组成员，罚1000元。鉴于政治组、历史组考出的灾难性成绩，组长费扣除，各组员扣除四分之一辅导费。希望老师们，知耻后勇，同舟共济，把学校的招牌擦亮！”

你能说啥，是放你点儿血，人家也没饶了自己啊，而且顾及的那可是大局。大家哑巴吃黄连，有苦莫辩。

这个时候，老乌手觉得老高，还没等领导同意，“嗖”地站了起来。

“辅导费是啥，是老师们的血汗！为了上早读，老师们起的比鸡早，早上5点多赶到学校；为了上晚自习，老师们睡得比狗晚，晚上10点多才能回家。是，也就几百块钱，顶不了啥，可是老师们抛的家舍的业呢？你摸着良心说说，这个钱，你该不该扣！”老乌愤慨激昂，环顾四周，“大伙说，该不该！”

人们能说啥？啥也不能说啊，只顾使劲躲闪他刀子一样的眼神。也不知哪几个愣头青，竟然还给他拍了巴掌。

老乌许是受了巴掌的鼓舞，继续说：

“学校考的不好，咱是不舒服。咱要做的，是静下心来找问题，不打马虎眼，最没出息的，才搞秋后算账那一套——”

领导坐在主席台上，脸色铁青。估计，彼时心理阴影面积，大到没法计算了。

“老乌，你是不是喝高了！”年级主任上前拉他，小声在他耳边嘟囔，“你改教政治了，还是改教历史了，还是破格提拔当领导了？”

言外之意，你一个教语文的，又没扣你，你折腾个毛线啊！

可是老乌似乎没听不懂，大声嚷嚷道：

“孙子才喝酒了！这事不对！和扣谁没半毛钱关系！”

主席台上的领导，这回终于忍不下去了，话筒一推，走下主席台，对着我们愤然陈词：

“有事就说事，作为人民教师，动不动骂人，成何体统？还有没有规矩了？老师们辛苦，扣钱的事不是不可以商量嘛，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家可都是一个战壕的兄弟姐妹，谁是孙子，谁是爷爷？！”

第一次，我们觉得他身上的酒精气味没那么难闻，是啊，都兄弟姐妹，相煎何太急啊，有必要剑拔弩张吗？

到最后，学校破天荒地奖励了表现优秀的学科组和个人，责令政治组、历史组全体老师写出深刻检查，制定了整改措施。

我们都觉得，那件事应该过去了。可学期末的时候，老乌终于被以身体状况欠佳为由，调整到了后勤。

有人背地里叹息。

有人则逢人便说：“老乌啊，是得冷冷他，太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