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马上又要过年了。
心情却满是沉重。
本是个团圆的节日,但对我来说,意味着又要孤单了。
到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会聚在一起——公公婆婆、孩子、他还有他弟弟。其中,只有孩子跟我还比较亲近一些,其他人对我来说都是外人。
过年的那几天,又会是我在一边,清冷地看着他们热闹:婆婆在厨房忙忙碌碌准备好吃的,公公在客厅跟孙子高高兴兴地玩耍,他和他弟弟热火朝天地讨论技术问题。
即使不需要干活,不需要带孩子,过年,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酷刑。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去年,我选择了逃避,跟公司报了个加班,但也只有两天,大年初一和大年初二。
我跟一个朋友表达了这种心情,她说我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应该把公公婆婆一家当作自己家人,我说我做不到,此时此刻我也不想讨论想法的对与错。
我跟第二个朋友表达了这种心情,她开始担心我因为跟亲生父母感情深,将来会对自己的孩子也产生控制心理,我说我完全没想过跟孩子有什么关系,也绝不会因为这个控制孩子。
我跟第三个朋友表达了这种心情,她说我应该想办法改变这种局面,但是,她说的诸如我带着孩子回老家,或者我自己回老家,或者让我爸妈来我家等等办法,都已经是我深思熟虑过,pass掉的。
终究是,得我自己去面对这个问题,不是解决,只是面对,用尽心力去面对。
不是我矫情,也不是我冷漠,不把他们家人当成自己家人,而是,做不到(脑海中出现蔡少芬老师的表演)。
他们家人,任何事总是只想着他们自己,比如他们儿子在客厅徘徊几步,她就会说冰箱里有什么什么吃的,问他要不要吃,我主动出去客厅东张西望地找吃的,她就会说:“别吃了。”一点都不夸张,是原话。又比如周五有事情,需要我们两个请假过去,因为办事的地点离我公司比较近,那个事情如果约在上午,她儿子就要请一整天的假,因为中午赶回公司就会很晚了,而我就不需要请假。如果约到下午,我们都请半天假就可以。她果断地建议安排在下午,说她儿子马上年底要评年终奖什么的,不能请太多假巴拉巴拉,我心底的驼铃声立马就响起了,谁年底不评年终奖?谁的假是好请的?偏向自己孩子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但是这么明目张胆就很有问题了。
所以,我十分恐惧春节假期的到来。
想起好多好多年前,过年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那时,爸爸会提前一二十天从工作的地方回家,我和我弟弟妹妹也放寒假在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大家都在一起。
我和我爸、我弟弟、我妹妹,都是特别幽默的人,我们几个聚到一起,经常各种大笑,我们一起做个什么事情,那真是效率极低,因为大部分时候都用来说笑了。
贴春联,是我们一起“共”的比较大的一个事情。爸爸负责熬制贴春联用的浆糊,把白面粉倒进锅里,加上水,小火慢慢熬,等熬到浓稠时候,就可以关火了。
那时候我弟弟年龄还小,所以,摆放春联的工作,就由我和妹妹负责。我们把买来的春联,按照上联、下联和横批,一一匹配好,然后确认哪个应该贴到大门上,哪些应该贴到堂屋们,哪些应该贴到东屋、西屋门。
确认好以后,就把它们一对一对地拿出去开始贴。我爸负责往门框上刷浆糊,妹妹负责爬梯子把对联贴上去。因为考虑到那个梯子的承重能力,只有妹妹一个人合格,弟弟年龄小,不会贴。
我和弟弟负责给妹妹递春联,弟弟不认识字,有时候拿错了,就会被三个人联合“骂”一顿。
但是,拿错对联这种事情,不是只有弟弟一个人能干出来。家里养猪的那几年,猪圈也需要贴春联,我和妹妹灵机一动,故意在弟弟床头贴上了“肥猪满圈”,他自己不知道,还是爷爷先发现了,召集我们全家去看,笑得不行,弟弟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大年三十晚上是要打灯笼的,我们不喜欢去集上买那种俗不拉几的大红灯笼,而是自己做灯笼。找出空的酒盒子,在上面写上想写的字,不过一般不是什么“大吉大利”、“一帆风顺”的吉利话,而是都比较热衷于写自己的名字。写完字,就拿针顺着字的笔画扎针眼,全部扎完之后,在酒盒里面安上一支蜡烛,再找个绳子系上,用竹竿挑着。点然蜡烛,晚上黑灯瞎火的时候提着出去,自己的大名就亮堂堂地在村里招摇,每个小伙伴的灯笼都不会混淆,因为全是刻的自己的名字。
自从七年前的年底结婚后,已经有七个年没有在自己家里过了。结婚的第一个年,在年后的初二还回了趟自己家,第二年,赶上爸爸生病住院,直接在医院过的,第三年,因为怀孕,又感冒,就在外地过了。本来我想自己回自己家,但是婆婆不愿意,说没有出嫁的闺女自己家过年的,让我想回老家就得回他们家,索性待在外地了,年三十晚上,吃了点速冻饺子,其余时候,基本上都在喝姜葱水,因为怀孕,很多感冒药都不能吃,在时冷时热,满身虚汗,头疼欲裂中过了那个年。第四年,孩子刚出生没几个月,更不方便舟车劳顿地回家,再之后,就变成了“孩子小,不方便舟车劳顿”。
所以,回家过年,过个只有自己家人的年,对我来说,成了一种奢望。即使我只要买一张票,火车就可以把我载回故乡,我也无法去买,毕竟——子在巢中望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