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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中文】藏猫猫的童年

2020-02-13  本文已影响0人  程虫虫

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总是会想起小时候在故乡的日子,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是无可替代的记忆,多年的漂泊让故乡的面目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似乎我昨天还见过她。

不知为什么,现在总是想起在故乡的那些日子,想念那里的大白杨,想念那里的蓝天白云,想念我家院子里的菜园子,想念读了五年的小学。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故乡不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也不是祖籍所在的地方,其实是承载自己童年的地方,童年在哪里度过,哪里便是你的故乡,这是心理层面上的意义,已经超越了地域。我的记忆里充满了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还有童年的小伙伴。每个人都会怀念自己的故乡。

我是唱着童谣长大的:晚上藏猫猫,白天游戏多。下河抓小鱼,上树掏鸟窝。虽然满身土,玩得却快活。铁丝滑冰板,自钉小冰车。伙伴冰上滑,看谁是一哥。玩具自己造,刀枪也会做。车链做的枪,填药是洋火。同伴吵了架,相互能撮合。外面犯了错,回家不敢说。冬天打茬管,夏天偷水果。电视没见过,家家听广播。评书岳飞传,电台反复播。学习不太好,故事都能说。最爱看电影,远村也奔波。画圈占地方,晚了背面坐。炒把葵花仔,胜似吃干果。没有小食品,身体棒棒的。看过大台戏,台词背挺多。所有战争片,八路没败过。

老房子的门前有两棵大白杨,夏天一到,麻雀和喜鹊就会在树上叫个不停,我就和邻居的小女孩在树下过家家,门口的青草和白杨树的叶子就是菜,自己磨得红砖头面是辣椒面,用水和起来的胶泥就是面团,这样一顿饭就做好了,我们会想象自己是医生、老师、警察······还有孩子和爸爸妈妈,现在城里的小孩恐怕已经不会玩这样的游戏了吧,大家每天忙着去上各种辅导班,不学习的时候手里就是捧着苹果的平板电脑玩游戏,不知道是该为他们高兴,还是该为他们悲哀。春天的时候,我会和小伙伴们到山上去摘杏花,粉粉嫩嫩的,很清香,春末时还要摘好多好多的杏子,这种杏子并不好吃,就算枯萎也都是绿色的,外面长着一层绒毛,又苦又酸又涩,只有大黄豆那么大,连核儿都是软软的,挤破之后会喷出一股很苦的水儿,黏黏的,凉凉的。其实我们摘上并不会吃,只是为了好玩而已,虽然母亲每次都不让往家带,但我还是乐此不疲,那是大人所不能理解的乐趣,而且小伙伴还告诉我把杏子的核儿放到耳朵里,会孵出小鸡,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但是那时就是会相信,虽然总是无果而终,也并不伤心。秋天的时候,家家都会拾掇庄稼,所以我家门前的打谷场就会很热闹,每天都会响起“突突突突”的声音,夹杂着大人们的欢笑声和孩子们的吵闹声,真是一幅欢乐的丰收图画,晚上我们一帮小孩儿就会在堆起来的麦垛上爬上爬下,还会躲到麦垛里面藏猫猫,有一次我竟然在里面睡着了,直到母亲喊我吃饭,我才睡眼惺忪的钻出来。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我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玩具,游戏还没有被电子化,即使当我们成为读书郎后仍然对藏猫猫游戏兴致不减,甚至在一二年级时藏猫猫还是最为活跃的游戏,只有到了十岁左右,同龄的玩伴就不再搞那些藏着掖着的小游戏了。那么,我们是否就没有快乐,没有童年了呢?不是的,即使什么都没有,我们还有健康的身体,还有数不完的创意,肉身的狂欢,构建成我们最单纯、最原始的精神家园。

藏猫猫,捉迷藏的一种,是秋收之后,渐行冷清枯燥的夜晚,孩子们最经常玩、也是最爱玩的游戏。

  顽童的游戏,以藏猫猫最拼智慧。藏猫猫是人之初认识世界的有效途径之一。疑问、目标、探寻,即使不能找到众多的“新大陆”,也必定会发现许多陌生的“新世界”。

藏猫猫游戏让襁褓中的孩子在逗玩中认识父母和家族中的亲人,归属感根植于血脉;开始学步后,屁小孩们在家长的开化与配合下开始有了稚嫩的自我设计,成长在实践中开始萌芽;三岁左右的“小大人们”逐渐远离了家长的管控,组织和协调能力在觉醒中开始长大。

最起始的藏猫猫是逗怀抱里的小孩玩。先面向还不能走路的小孩,用衣服把自己的脸藏起来,或者躲在抱小孩的人后面,然后很快地掀开衣服、露出脸来对着小孩子说些他还听不懂的话,怀里的小孩开心地“咯咯咯”笑个不停,好像在说:“呵呵,五百年前我们就认识啰”。

可以互换角色的藏猫猫游戏是从三官堂我的家里开始的,其后在左邻右舍的房屋里达到高潮,以后又延伸到村外,在岁月的成长中结束。藏猫猫游戏助推它的主角们完成了自我的又一茬脱胎换骨。

小时候属于我们自由支配的游戏时间实在是“土豪”的很,在扮家家或是打平伙等游戏的前后,我们有大把的时间来玩藏猫猫。游戏开始前,小伙伴们先分成两拨,各自选出代表,用划拳或是猜中指的方式决定藏猫猫的先后,一般是赢家先藏,输家捉猫。游戏开始后,赢的一拨神速地藏起来,输的一拨迅速地投入到捉猫猫的行动中。

当捉完前一拨最后的一个猫猫,游戏轮换过来,捉猫者藏猫猫,被捉住的猫猫们转身又成为捉猫人。竞技的本质和公平的本性在孩提的嬉戏中初见端倪。

年纪幼小,先只在一幢房子里做藏猫猫游戏。

我们先规定好只能藏在农家小院里。于是,捉猫猫的一方被请出大门外,转过身去,纯洁地闭上眼睛;藏猫的小伙伴们迅速躲进三官堂里,各自寻好藏身之处,其中有一个喊一声:“123,开始”,捉猫游戏开始上演。

一般而言,喊开始那个小伙伴最容易先被找到,其他的就要费些周折了。有躲在房门后的,一把捉住,无处遁形;有爬上树的,得费些力气和功夫;有躲进谷墩里的,猫猫们的会沾上一些令人痒痒的谷壳灰,虽然表面上来看有些得不偿失,但这样的猫猫不容易被找到,成就感反而超值。其他的猫猫也有藏在衣柜里的、柴火堆边的、床底下的,最终都会被一一捉拿归案。

转换身份后,藏猫猫游戏继续进行。后一拨的猫猫会吸取前一拨猫猫的教训,翻新花样来隐蔽自己。最富有智慧的是让本方的小伙伴把自己藏在一个什么样的柜子里都行,然后扣好锁具。让捉猫的一方好一阵迷惑,找遍所有的地方就是找不着,原来是猫猫们会变魔术,自己把自己“反锁”在柜子里。

如果玩游戏的人少,规则就变成几个人藏猫猫一个人捉。起先还是用划拳和猜中指的方式决定首选捉猫人,输者荣幸地成为“首发”。前一轮游戏结束后,最先被捉的那一个“辛运儿”就是下一轮的捉猫人。

待猫猫们和捉猫人对三官堂里的旮旯角落反反复复的轻车熟路时,藏猫猫游戏开始扩充阵地。

一朝困不住,天地自然宽。停顿止步和因循守旧从来都不是成长的首选,稚嫩的心灵尤为排斥,可以说就没有把它们列入选项。

走出家门的藏猫猫游戏开始是以相邻的大院为递补隐藏所,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可以藏身的范围扩大到整个村子和村外一些相对安全的地方。藏匿的时间也从白天扩展为晚上,而且主要是以晚上藏猫猫为主。阵地的扩张和时间的延伸不仅增加了藏猫猫的趣味性,同时也大大地增加了游戏的难度系数。

白天,我们可以在村子里,也可以去村外苹果园、桃树林和谷草堆里藏猫猫。当范围扩大以后,白天亮堂,相对容易;晚上,大家基本上就限定在村子里,甚至只是相邻的几栋房屋里,范围相对小了一点,但有黑夜作掩护,仍然不减难度。

基本的规则还是先确定一个大致范围,每次可能不一样,需要事先约定。然后捉猫的一方半自觉的闭上眼睛,藏猫猫的一方四下散开,寻找藏身的地方。捉猫的小伙伴自己大声地数数,1、2、3、4、5……100,游戏正式开始。

孩童的游戏难免会被所处时代侵染,有段时间小伙伴们把天真无邪的藏猫猫游戏改称为捉特务活动。其后捉特务的游戏继续升级换代,从捉一般的小特务变成捉高级的美蒋特务。

无论游戏本身,还是活动内容,参与者的身份是互为转换的。有时候,小伙伴们顷刻间就要从人人仰慕的捉特务英雄变成人人不齿的美蒋特务,远远超出了他们幼小心灵的承载。

躲猫猫的一方里,也会有一两个藏猫老手,往往就是由那些捉猫王转换身份而来。藏猫老手充分运用他的智慧,吸取捉猫经验,藏身方式新、奇、特;藏猫地点地形独特、善于伪装,让对手捉摸不透,一棵树上的浓密处,一间屋里的房梁上,一个谷草堆的堆顶上;有时候凭他敏捷的身手,不断转换藏身地,是典型的游击专家;甚至他还会混迹在开大会的大人群里,等会议结束才高兴地举起双手,让捉猫一方叹息不止。

其实,藏猫猫在生命早年,最是庸常不过的一项日常玩法而已。三两人,四五人,或更多人,伸出手板手背瞬间决策,决定某个人成为苦主,必须闭着眼睛,等待大家星散藏好后,才能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搜索找人。

何谓藏好?很多时候,苦主要呼叫招呼:“藏好没”?没有经验的人会应答:躲好哒。更多人悄无声息不接招,因为应答将会成为“声纳定位”,非常容易暴露。偶尔,会有几个小伙伴躲到一个地方,若有女孩子,小心脏会怦怦直跳。

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四处抓寻。而更多躲在床底床背、柜子灶头、柴火堆、猪圈屋……的其他小伙伴们,屏息静气,既担心遭抓到了,又担心藏得太隐秘,紧到抓不到无趣。

藏猫猫的地点偶有惊鸿一瞥的杰作。有次,一个小伙伴爬到了很高很大的陶瓷缸里躲着。大多数人都暴露后,始终找不到这个伙伴。直到大家业已玩腻,准备“转型”的时候,才从缸里传出敲击声。这下恼火了,这个缸是肚大口小的结构,并且立着。小伙伴的脑壳堪堪能伸出来,但横竖身子就是出不来,差点出现“司马光砸光”的事件。寒冷的冬天,他脱掉了所有衣物,光胴胴的被拉出来,光天化日之下被流氓,很是羞愧了很久。

我们小时候,就把藏猫猫搬到了树上。那时的树很多,但更多时候,会选择枝桠很多桐树下操作。

树上藏猫猫的苦主需要用手绢蒙住眼睛,然后伙伴们当猴子,在桐树下躲藏,找猫猫的过程中,苦主要一直蒙着眼睛,凭感觉顺着每一个声音找猫猫。

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天,夕阳最后晃了一下,沉没在村庄的边缘。也记不清到底是谁,呼朋引伴,招来一帮儿时的伙伴,趁夜色还未降临,趁炊烟刚刚升起,趁爹和娘稍不留神,就聚拢在了一起,商商量量,开始一种叫“藏猫猫”的游戏。

入秋的风有些凉,鼻涕一抽一抽的,被袖管擦去。我总是游戏的首领,不轻易剃去的长发有些脏乱,在秋日的暮风里指点江山若不修边幅的将军。谁先开始,凭得是运气,包袱剪子锤总有一个人先败下阵来。发霉的麦草垛和有糯糯香气的新玉米秆子到处都是,杂乱地堆在乡间,你甭想问谁会藏在什么地方,只能通过骨碌碌的眼神走进对方小小的灵魂。也许他会藏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在你走到近前徉装发觉的时候,吃吃地笑出声来。也许你会在麦草垛上开辟一个新的密道,却憋不住中午吃下太多萝卜汤水的缘故放出一连串的屁来。笑归笑,捂了鼻子揪出来俘虏比什么都容光。

到底是记不清是几个人了,那夜的暮色太暗,北风灌进脖颈子,沿着流了汗渍的脊梁直往下窜。心却热乎,胆子也大,猫手猫脚俨然成了一个深入敌后的侦察兵。

最后一线光亮越来越淡,终于被夜色挤得消失了踪影。烧火的风箱“呱嗒、呱嗒”作响,从每家的厨房里传了出来,又四散逃入茫茫的夜色,依旧“呱嗒、呱嗒”地响着回声,像说书人瞎子李的简板,单调却极富韵味。

多少年了,我总记得那样一个夜晚,走进夜幕的村子只点亮昏黄的油灯,豆大的光亮闪闪烁烁,我和伙伴们的欢笑在夜色中荡漾。还有那夜的风,曳下片片梧桐叶,哗啦啦地跟着翻飞。藏身的地方大都很温暖,除了麦草垛时不时传出一种腐旧的气息,小小的身体却被包裹得密不透风,像娘的子宫或是胸膛罢,胸口砰砰跳了几下,渐渐开始变得安然。新收的玉米秆子散发着清甜,白日里山羊们咀嚼叶子后散落的粪蛋还有青草的气息。身子小巧地钻了进去,人字形的空间里宽宽敞敞,大略能容得下今夜所有的少年。但别人不会再进来,被对方一次俘获几个是件很糗的事情。

村子实在小,大小差不离的几个孩子好象涵盖了每一家的牵挂。“呱嗒”声消停的时候,娘总是走出门来,呼唤声一高一低地就传了出来,却依然不肯就此离去。也有的藏得太过隐秘,找的人失去了耐心,就蜷缩在麦草垛里或玉米秆子底下沉沉睡去。梦里总要笑,笑别人的太过愚笨或自己太过狡黠,惟独不笑这漆黑的夜色,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一时找不到回家的路口。夜风在吹,稀朗的星辰在天际沉浮,只能用一声声响亮的啼哭唤来爹娘急切的脚步。

藏猫猫的到底都是谁我确实记不清了,也忘记了自己是寻找还是被寻找的那个人,只是那夜的风依旧清晰,麦草垛或玉米秆子的气息终生难忘。每当再经过那些地点时,不是被矗立的庭院挡住了脚步,就是再也寻不到旧时的身影。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确实老了,皴裂的树干上被啄木鸟敲开了几个黑乎乎的树洞,“笃笃、笃笃”在岁月里回响,像村子上空滴答行走的时钟。

我有时在翻捡这些光阴碎片的时候,会长时间陷入空洞,譬如写下上面一些文字的时候,却再也寻找不带往日的入口。我聆听着,窗外传过一只狗汪汪的叫声,滑过夜色,成了乡间一个不变的符号。

今夜的暮色依然很沉,娘在灯光下缝补着过时的衣裳,也许娘知道再没有人肯穿了,却按捺不住心中慈爱的针脚,密密麻麻地连缀着一些黑黑白白的日子。包括那个夜晚,娘也曾放下手中的活计,解了围裙,踏着薄薄的夜色走出家门。娘找没找到我也忘记了,总之我没有在那样的一个夜晚后走失,或者隐匿在光阴的背后,久久不肯出来。

星稀稀 

夜悄悄  

蹑手蹑脚藏猫猫  

你藏好  

我藏好  

逮住老鼠就报告  

报告:老鼠被我逮住了  

......

童年的歌谣还熟悉地回荡在耳边,可那夜的灯光却再也不肯闪烁,发了霉的麦草也不肯在村子里停留,那些散发着清甜的玉米秆子也渐次走进了粉碎机的胸膛,吃下去,吐出来,被光阴的犁铧深埋。

或许一些影子再也不愿藏进土质的温暖了,此刻行走在城市的路上,或躺在某个格子房里宽大的床上。谁比谁更富有?或许真得没那么重要,只是睁开眼时不要被夜迷乱了方向。

娘的呼唤声渐渐微弱,穿不透那片夜色,但时时撞击着胸口。——谁还藏在光阴的后面,我真得记不清那些儿时的容颜。只是我还有机会走进村子里,在梧桐树下拣拾一些遗落在乡间的记忆,不问秋风是否再起,不问夜色依旧微凉,在夜幕下睁大瞳孔。寻找藏着的你,寻找藏着的我,轻轻拈起一片穿越时空的梧桐树叶,在寻觅中慢慢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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