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最后的晚餐(中)

      叶振南赌气走出饭馆后，苏子馨独自面对着一桌子，他们曾经爱吃的饭菜，由原来的热气腾腾，渐渐地变得没有了温度，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他们喜欢的味道，二十年如一日。苏子馨怎么能忘了，叶振南曾经为了做好小鸡炖蘑菇，亲自在厨房与店老板切磋，一次次不断地实际操作，不论从食材和配料，都按店老板的嘱咐做，终于做出了她爱吃的味道。那时候，厨房里的烟火气十足，他们坐在餐桌旁，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共进晚餐，那是多么幸福快乐的事！

      可转瞬之间，人走菜凉，她还是狠下心，再一次让叶振南伤心地离开，让最后一顿晚餐，也不欢而散，她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可当她一个人走出那家熟悉的饭店时，走在寂静的街头，路灯睁着惺忪的眼睛，在无忧无虑地说着悄悄话。苏子馨一根紧绷着的弦，似乎放松了，可她的身体却一下子空了，脚踩在地上，就像踩在了云朵里，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了一点力气。她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泪眼婆娑中，一幕幕往事涌上心头，刹那间，她似乎回到了美好的从前……

      苏子馨二十岁的那一年，在异地打工的她，下班后被一群流氓跟踪，当她骑着自行车在昏暗的胡同里，被流氓嬉皮笑脸地挡住了去路时，她吓得浑身哆嗦，前后的路都被堵死，她插翅也难飞。曾经对苏子馨穷追不舍的张兵，是一个十足的混混，吃喝嫖赌抽，几乎样样精通，可他在马路上仅仅多看了苏子馨一眼，就情有独钟，谁让苏子馨在人群中像一道耀眼的光，她虽然穿着朴实无华，可身材窈窕，长相甜美，尤其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一泓秋水，温柔而让人浮想翩翩。张兵说苏子馨是一颗闪亮的星，他要改邪归正，想与她谈恋爱。可苏子馨怎么能轻易看上张兵，一次次地拒绝，让张兵动了邪念，即使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于是张兵勾结自己的狐朋狗友，堵住了苏子馨的去路。就在苏子馨央求张兵放过自己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苏子馨的眼前，那是她的同事叶振南，正提着木棍，恐吓着张兵一伙人，可张兵也不是吃素的主，一伙人蜂蛹而上，与叶振南打起了群架，由于寡不敌众，叶振南被张兵一伙打得节节败退，可叶振南英勇，殊死搏斗，苏子馨眼疾手快，慌乱之中报了警，幸亏警察火速赶来，才制止了一场恶斗。最后，张兵一伙被抓进了派出所，叶振南却在医院躺了一个月，叶振南英雄救美，终于赢得了暗恋许久的，苏子馨的芳心，两人情不自禁地坠入了爱河，在亲人们的祝福声中，叶振南牵着苏子馨的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他们发誓，要幸福地一直走下去！直至耄耋之年！

      叶振南吃苦耐劳，头脑灵活，与苏子馨在异乡打拼了两年后，毅然决然地回到了家乡，他们揣着自己的血汗钱，计划自己创业。由于在家具厂打过工，叶振南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们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家具厂，叶振南聘请了技术精湛的木工，自己也放手去干。工厂刚起步时，由于资金周转不过来，进的材料有限，所以生意不见好转，可叶振南一点也不灰心和焦急，他相信雪球是越滚越大，他一边打开销路，一边积累资金和经验。

      三年后，生意渐渐有了起色。真是喜事连连，就在苏子馨为不孕发愁时，他们爱情的结晶，也幸运地来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叶振南抱着儿子欢天喜地，给儿子取名为叶枫，儿子的到来，给这个原本幸福的家庭，增添欢乐的同时，也多了一份忙碌。为了不耽误生意，叶振南只好决定让父母在乡下抚养儿子，等儿子上学后，再回到他们的身边，尽管苏子馨万般不舍，八个月后，还是忍痛割爱地让婆婆抱走了儿子。

        叶振南的生意越来越忙，手头有了充足的资金后，叶振南在市区开了一家家俬城，主要有苏子馨负责销售，由于价格优惠，质量过关，服务态度又周到，深得周围顾客的厚爱。叶振南根据顾客的意愿，有目的地生产，很多顾客直接到家具厂定做，做到了尽心而来，满意而归。叶振南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把利益最大化，不管从生产，还是销售方面，叶振南和苏子馨随时沟通，把握住了生意场上品质就是立足之本，满足顾客不断变化的需求，让他们在变幻莫测的商海里，一直有自己翱翔的一片天空。

        叶振南和苏子馨的事业蒸蒸日上，顺风顺舟。他们的儿子也在茁壮成长，叶枫在爷爷奶奶的照顾下，上完了幼儿园，眼看着要上小学，苏子馨和叶振南还是忙不完手头的工作，只好让父母进城，以便接送儿子上小学。由于苏子馨和叶振南经常早出晚归，疏忽了对儿子的陪伴和呵护，儿子在爷爷奶奶的宠溺下，渐渐变得霸道自私，而且好吃懒做。叶振南为了弥补对儿子缺失的父爱，只有满足儿子在物质上的需求，带他去娱乐场所，逛专卖店，叶振南觉得自己挣钱就是为了让一家老小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他疏忽了对儿子精神食粮的满足，儿子不论从穿着还是日常用品，都比别的同学优越。

        等小学毕业后，叶枫三门课的成绩都是差，老师意味深长得告诉苏子馨，惯子如杀子，教育孩子不仅仅是学校的义务，家庭教育特别重要，父母要从小培养孩子自己动手的能力，和感恩的心，父母不是一味的给予，让孩子只知道索取。其实不是老师的警告，苏子馨早已为儿子的教育问题担忧了，所以权衡利弊之后，与叶振南商量，不能只为了赚钱，把儿子的教育问题疏忽了。叶振南也吃尽了没有文化的亏，觉得苏子馨说得有理，便决定让苏子馨放下手头的工作，全身退出，在家陪儿子上学。希望儿子能好好学习，考一个理想的大学。

      对于苏子馨来说，儿子三年的初中生活，就像做了一个噩梦，儿子青春期的叛逆，与她对抗着，且势不两立，这是苏子馨在儿子小时候缺少了亲情的陪伴，与儿子没有建立起良好的亲子关系造成的。儿子就像一棵小树苗，要想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必须经过风雨的洗礼，和园丁的修剪，才能向着天空拔节。所以要想改正一个孩子初期形成的不良习惯，那是一个多么漫长和痛苦的过程，儿子由刚开始的冷漠，到后来的暴力倾向，简直让苏子馨要奔溃，叶振南看着越来越陌生和叛逆的儿子，他在不归路上越走越远，折磨得苏子馨日渐消瘦憔悴，叶振南看着心痛，劝导苏子馨放弃对儿子的管教，苏子馨怎么能做到了呢？已经错过了一次，再怎么能继续错下去呢？

        苏子馨只好一边监督，一边用包容的态度，耐心地等待着儿子的清醒。兴许是苏子馨的行为感动了儿子，兴许是儿子失恋后，突然开了窍。初三毕业时，儿子考进了一所普通高中，让苏子馨意外的是，儿子在高中三年，突然长大懂事了，在学习上刻苦努力，与苏子馨和平相处，叶枫经过三年的不懈努力，终于考取了一所一本院校。就在儿子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苏子馨如释重负，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身体却渐渐支撑不住了，叶振南为了生意，依然没日没夜地忙碌着，经常应酬，时不时在家发发牢骚。苏子馨独自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经过专家的会诊，确诊为肝癌晚期，苏子馨彻底被击垮了，她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叶振南和儿子，她不想与他们生离死别，只好决定一个人默默地承担，悄悄地离开！

      当苏子馨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后，就故意和叶振南找茬生闷气，叶振南应酬晚了，回家后就是一顿数落，衣物不整齐了也唠叨发火，让叶振南突然觉得，苏子馨越来越横竖看不惯他，叶振南惹不起躲得起，每天按时上下班，没事儿就对着电脑发呆，叶振南觉得苏子馨是更年期提前，只好忍气吞声，觉得只要她度过这个坎，就会心平气和与他共度余生。

      可事情远远没有叶振南想象的那么简单。苏子馨以他和家具店新聘的店长李静怡有瓜葛，无理取闹，叶振南承认，李静怡的确能干，也温柔漂亮，他们经常一起为了工作应酬和出差，可叶振南与李静怡是清清白白的，可苏子馨却以此为由，以死相逼，让叶振南不得不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在最后一顿晚餐时，苏子馨依然绝情地，逼迫叶振南伤心地离开，其实，苏子馨的心，也在流着泪，滴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