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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云春树

2022-08-20  本文已影响0人  史密斯艾尔登

我住的城市,最近又下起了雨……

不是那种大颗粒的,下个没停,夹杂着狂风与雷电的雨;也不是那种把孩童惊醒,搅乱一切的雨;而是那种轻飘飘的,打在屋檐下,落在积水中,顺着雨伞缓缓低落的雨。

于是站在窗边,慢慢倾听着,那如同喃喃细语般,将现实的我剥离。一脚踹开我的肉身,灵魂便得到了自由。人总是这样,会在一种极度悲伤,或是在莫名的环境渲染下,去回想过去的事情,过去的人。

姑且把“新”放在一旁,转身抱起了“旧”……

没来由的,在某一天,也许是今天;在某个特定的时间,或许是现在。被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刺激后,会突然想一个过去已久的、再也没联系过的人。不经过大脑思考,不参杂任何利益与非利益的目的性,就单纯地去想。

开始还是细流,任凭思恋循环,也别无他想,直到那份思念——变成了波涛汹涌,一次一次撞击心灵的岩壁,侵蚀着最后的倔强,丝毫不退。

于是开始去想……

不是那种夏天喝完冰饮想再续一瓶的廉价、更不是淫欢后的再度渴望、而是在无数个时间线堆叠后,岁月交叉,在某个无人陪的夜晚,或是感受不到关怀与爱时,想到她。就那么突然,又好像是在精心彩排策划后得到的唯一正解,一切又变得理所当然。剥开了所有大脑堆叠的,阻碍的,轻松想起了她。

多久没联系了……

六年加余下的十六日,2206天,,刻在心里,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当那个尘封已久的账号再一次被记起,往事如同直击心头的一记闷棍,猝不及防就记起了全部。颤抖地输入着,键盘敲打着,缝隙间飞舞的灰尘像极了束缚的内心,在短暂飞舞后又重回键盘间,等待下次的欢娱……

屏幕前的头像是灰色的。早有预料,可失落还是犹如泥潭,深陷于此!

犹如许嵩的那首《灰色头像》,初闻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她最后一次登录时间是在32个月前。

扳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才明白那个日子是多久。片刻间的彷徨犹如短暂的痴呆,僵硬地笑笑却不知该如何收场,只剩下上滑的鼠标和过往的记录。回忆,如潮水般冲击着,短暂占领后又慢慢回退,留给我喘息。再一次地回到过去,回到嬉笑的日子,只是我变成了过客,或是旁观者,快进的回退又重复,像在拼命追回什么,却只能在几年前的文字中苦笑着。

她是我姐……

我不知道她的真实名字,但知道她的ID昵称;我不知道她的年龄,但知道她比我大;我不知道她的样貌,但听过她的声音……

于是虚拟取代了真实,我在心里刻画出了一个她。

一个不真实的她。

我叫她姐……

回归最初的原始,虽已是站在尽头,犹如古稀之年的老者,笑着玩味过去,抛开情感不谈,只剩下枯黄的残齿与僵笑。

暮遇

我与她在暮间初遇,于万千人海中。每一刻都是如此宝贵,因为体验过白昼的美,才畏惧星夜的临。

史密斯是十三岁的幼稚孩童对成熟最好的伪装。

三岁鱼则是在长大后对过往那份天真无限的幻想。

过往已不可追回,期待却在前方。

于是三岁,走进了史先生的世界……

还是在那个下着雨的午后,他在游戏里度过着小考后的暑假,脱离了作业的束缚与监管,犹如放飞的风筝,找到了最初的自由。一天,两天,没有放假前的那种欢愉,多了些无聊与烦躁。

后来史先生才明白自己向往的不是自由,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走向了另一个。

史先生有自己的爱好,可以是吉他,或是画画,无非是打发时间的工具罢了,如同陪伴着他的朋友们,也是在阻止他进入一种孤单寂寞的自陷。

本可以一直打着游戏的,麻木就像束缚,他不想离开,因为不确定——是否下一个选择胜过现在,与其困惑难以选择,不如坐以待毙,如同他已逝去的六年人生,用三张卷子加一个冰冷的分数,换来了六年的句号。

但终究是要离开的,他放下了因为长时间充电而发烫的手机,起身去收衣服。外面下雨,他不知道,是家人打电话来才发现的,雨不大,却是为了防范于未然而做的行动,他在将一件件衣服收下时有种难以言说的自豪感,他感觉自己有了价值,在家中无人时收衣服的价值。于是在那短暂的一刻,史先生摆脱了废人与幼稚。

这种价值的期限很短,等这场雨停……

史先生说,下雨了,要收衣服了。那是他一贯的说法,以此表现出一丝成熟与稳重。

于是三岁便乖巧地在屏幕前等待着,偶尔会发发无聊的表情包,以此表示自己仍在等待着对方。而他总会被突然传来的消息给吸引,便拿着带衣架的衣服往返于手机与阳台。究竟被雨淋湿的衣服与新来的消息哪个重要,史先生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在不知道对方实际年龄时,俩人便站在同一水平线聊着,直到史先生再也遮掩不住自己的幼稚时,三岁便以姐开始自称,她很享受这种当姐的感觉,于是他只好改掉以往的沉稳,彻底解放了自己的天性。

通过称呼拉近距离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声姐,三岁便会开心的手足无措,胜过生硬的ID名。

接下来的故事犹如平白无奇的肥皂剧,每天重复上演着,从史先生从床上起身的那一刹那开拍,一句早上好便是话题的开始,接着便是上号,疯玩,又随着几声晚上好将一天落幕。

在史先生的世界他是孤独的,是格格不入的。就像一滴墨点在了白纸中央,不动,脏了这纸。动,也是脏了这纸。当孤独渐渐将他包围,只剩下无助的凝望与沉默,与其问他为何不走出沉默,不如将转身的背影交给他……

在遇见三岁以前,史先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真的有这种人,可以陪自己聊一天,打一天的游戏。从史先生家里的灯坏了开始聊,一直聊到三岁新做的美甲,于是烙印渐渐产生,犹如杂乱无章的拼图,在双方无意中的揭露下慢慢拼接,构造出对方的样貌,环境,爱好。

可以是很无聊的,就像盯着一个揉扁的记忆性金属,观察它何时恢复一样;又或是数着杯里上升的气泡,猜想下一秒的故事。三岁与史先生就是这般,可以是对喜欢的明星争个面红耳赤,又或是各自诉说着读书时的乐趣,可史先生只拥有六年的小学的时光,便只能向往的倾听,听三岁在大学的酸甜苦辣,自习,宿舍,图书馆,都成为了他,一个小屁孩眼里向往的光。

关系是莫名拉近的,史先生就像一个不会走路的小鬼,被三岁慢慢牵着向前。

他脾气很差,纵使学校被人欺负,他依然要将愤怒发泄在游戏中,常常会开着麦对着路人狂喷。

这样不好,史密斯,很没礼貌的。三岁总是会默默地在私信里教育着他,而史先生虽然满不在乎地翻找着家中的零食,那些很长的劝导他还是会在晚上默默地看。三岁的大姐姐教育胜过了家里父母的辱骂,当孩子一天天变得礼貌有加时,只有他知道是姐的功劳……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好像对方就是自己的亲姐,有什么困难都会求助于她:肚子饿了没人管,他让姐发信息一步一步教自己煮饺子,于是饥饿战胜了懒惰,当少年在漆黑的夜里吃到了人生中自己煮的第一个饺子时,史先生给三岁发了句谢谢;又或是台风过境的晚上,照旧是晚归的父母,一人独守空房,便只能蜷缩在被子下,盯着亮闪闪的屏幕,借着聊天打消内心的恐惧。纵使关紧的房门与热闹的电视,依旧不及三岁发来的鼓励……

史密斯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大海中迷失着方向,三岁又或是高高耸立的灯塔,指引着他向前,不是归途,而是远航。

图啥啊,花那么多时间陪我聊天,闲啊?那是史先生经常问三岁的话,随后会加一个疑惑的表情,那是跟姐学的。

体验一把当姐的感觉,顺便散播下爱,其实我每天也很无聊的……那是三岁经常回他的答案,依旧是后面加一个调皮的表情。

于是史先生放开了手脚,起床的一句早安必不可少,偶尔出个门也会跟三岁招呼一声,而三岁呢,也会好奇地问问史先生今天又要去哪远行,也会贴心地提醒弟弟路上注意安全,路上的所见所闻他也会一一拍下分享给她,那个立志打死不出家门的孩子,在姐的一句要不出去走走,外面的世界很美的后,从此踏上了不回头的旅行。

他就像一个被阴暗遮挡的玩偶,自己放置的木板挡住了所有的光,而三岁则是拿着斧子的勇者,一点点劈开束缚,牵着光递到少年手中。

“姐,天黑了,应该要下暴雨了……”

“嗯,记得把衣服收收,锁好门,灯打开就行了,我陪着你。”

“姐,我出门了哈。”

“好的呢,祝弟弟旅途愉快,注意安全哈。”

“姐,我同学背地里骂我。”

“怼回去,这种事不能忍,你把他号发给我,我去骂!”

他披着光逆道而行,走出了永不回头的大步,三岁在旁边保驾护航。

云上

越是飘渺就越难寻,反而游离于钢筋水泥之外。三岁就如同云上城的公主,带着史先生慢慢成长,在父母陪伴不到的地方。

史先生有时会抱怨家里的冷清,或是同学的排斥,三岁永远不能很快回复,于是变成了他的自言自语,他不在乎对方是否在屏幕前,他想要的只是一种倾听,有时打太多字累了,发了句喂你在不在听啊,三岁会打一句我听着呢笨蛋,于是史先生又来了精神,欢天喜地继续自言自语。

在那个安安静静的家里,听着飞驰而过的车子驶过水泥路的摩擦声,或是贴着门听着邻居上上下下的交谈声,他总会踮起脚对着猫眼看看外面,上锁的门锁住了外面的世界,也把史先生的心锁住了。

家里没吃的,或是吃的早已被吃完,他尝过蜂蜜拌核桃,也常常含着个冰糖待半天,最喜欢的还是不说话,听着楼梯间的响动,若是上楼的脚步声越来越大,他就知道妈妈回来了,可以吃午饭了……

三岁说着男人的坏,可是史先生听不懂这些,六年的小学生活他和女孩子擦不出什么火花,倒是经常打架吵嘴。要乖一点,弟弟,以后别欺负女孩子。三岁总是这样教育史先生,他不知道什么是背叛,什么是爱,只能傻傻地发着表情包回应。幼稚的他还是想快快长大,或许就能懂姐说的那种感受。

越发的成熟反而是一种痛,在他人欢笑的年纪,背负着假笑的责任。

那时候哪有什么生活啊,成绩啊,三岁总笑话史先生天天打游戏,成绩不烂才怪,可史先生才不管,他喜欢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多棒。可他也有骄傲的一面,在大扫除的时候他总是最卖力的,老师可喜欢他了,虽然只是一瞬间的夸奖,但也够他在姐姐面前骄傲一番。

如果分数不能让对方满意,那就试着在其他方面加油吧!那是三岁教他的……

与其说是在打游戏,倒不如说是在游戏中聊天,后来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史先生可开心了,有那么多人可以陪自己聊天,玩,队友换了一波又一波,三岁,也慢慢离开了史先生的视线。

当然每天的早上好还是必不可少的,可除此之外好像也找不到什么可聊的了。

大家都有自己要忙的事,没有人能在虚拟的世界天天陪着你……

女孩子在游戏里有种天生的优势,总是会被男生抢着带飞,于是三岁的粉丝越来越多,史先生也有了自己新的伙伴,就如同相交过的两条直线,在短暂交接后彼此分离,再无交集。

后来的后来,在某一天,他无意点开了三岁的主页面,默默看着三岁打着游戏。

她通过系统提醒知道了弟弟在看自己。

于是她开着全麦旁若无人地和史先生聊着天,从最近乖不乖聊到以后初中要好好读书啊。三岁发着语音,史先生敲着键盘,那个世界,就剩下他和她。她的队友不知道三岁在跟谁说话,路人也不知道这个一直抢着麦不放的女孩子在跟谁喊着弟弟,可史先生和三岁没感到尴尬,一切就像很久以前,或是就在刚刚才发生过的。

姐有了好多粉丝啊,可点开主页面三岁关注的人,还是最开始的一些人,都是史先生认识的……

很久之前刷的礼物,现在也排到了很后很后,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呆着史先生,还有三岁在下面的评论……

就像被时光打碎的记忆,从那个节点彻底破碎,转眼就是六年,再无痕迹。

总想着会回来,到时候再联系,转眼就是哀叹……

归途

少年转身望去,守护者早已不在,只是那一花一木,这沿途的风景,终究是一人欣赏,可回忆侵袭,伸手抓去,空留遗憾罢了。

姐,我找不到你了……

真的,原以为联系一个人是那么的容易,却不知最终败给了时间。

我初中真的好棒,没有再碰游戏,我一直听着你的话,很听你的话。

我拿了很多奖,考的很好,一直都很棒,我想炫耀给你看,可我现在找不到你了。

那个游戏依旧有很多人在玩,又有新的故事在发生,可我觉得好没意思,因为以前熟悉的人都不在了,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哪怕一个。

我觉得我不怎么想你,可想着想着我又开始想你;

我以为过去的都会忘记,可它们都藏在角落,慢慢浮现。

你说陪伴是短暂,终究要散,最好的回忆要留给明天,不要陷入过去;

因为回忆代表着如今过的不好……

你说我将来会遇到很多像你一样的姐姐,你说相遇是缘分,你很期待未来的我。

你说她们会像你一样照顾着我,陪着我长大。

有一天我突然又忘记了怎么煮水饺,我想找你问问,

可突然发现你已不在。

姐,最近过得好吗?

有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守护你的大哥哥,

又或是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我很好,一直都很好。

真的。

只是有的时候,孤独的时候,绝望的时候,委屈的时候。

会想到你。

我还是长不大。

那个女孩叫我真的不要太留恋过去,因为我眼中的点点滴滴,可能在对方眼里只是刹那。

我以前不信,总以为这是敷衍,可后来慢慢懂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我想到了很多过往,终究是过往。

只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眼中的弟弟,长大了,

当然在你眼里还是那个小屁孩,一直都是……

想你了,姐。

很想很想。

可是回不去。

你让我往前走。

可我想再回头看看。

我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叫什么,长什么样,

可能有天擦肩而过我也不知道。

我在你2206天未登录的账号下发了条信息,可能再也不会有人看到,可能所有人都忘了我们的存在。

可我还是期待某一天,在这束电流带着这条信息横跨很久后,你能收到,或许你会想起很久以前的故事,回想起有过一个弟弟。

你或许会发一个表情包给我,

而我不会看到……

我发誓我只在这一刻想你,也只在这一刻哭一会儿。

然后我不会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当然我也可以回头再看看你,

你阻止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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