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江湖录｜卷一·看江湖（14）杨四少01
“小达子，你也太不厚道了，给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你居然不给天河派些颜色瞧瞧，你这大少爷怎么当的，平时看你脾气那么暴躁，没想到那么胆小。”
“大爷诶，您别玩儿我了好么，要是我真像您说的，害得负剑长老出个三长两短，就不是被我爹揍一顿的事儿了。而且，什么叫我脾气那么暴躁，那天追小云子，是因为我在半闲居那儿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还误以为小云子是门房小厮捉弄我，才会这样的。”
“好了好了，不要解释那么多，反正你说了我也不信。”
“前辈，当初我听我爹说您除了说话不讨喜之外，是个非常好的人，我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噢？郭二他妈的敢说老子说话不讨喜？”
“咳咳，您理解错重点了啊！”
“那重点是什么！？”
“咳咳，啊对了前辈！为什么你会成为江湖盛传的邪魔？”
“还不是当初杀了太多那些想抢我麒麟臂的名门正派，他们东西抢不到还死了那么多人心里肯定嫉恨得紧，后来又打不过我找不回场子，只好给我扣帽子咯。”
……
话分两头。
当云麒和郭闻达上山去找茬儿的时候，洛天云和仇小球则晃到了庙里。
这人来人往、拥拥挤挤的寺庙，对于洛天云来说是新鲜的，没一样事物都很新鲜，未曾见过。而仇小球虽然说是弦城人，但是年龄尚幼，平日里功课也多，根本没空来寺庙里玩，所以现在对他来说，一样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一会儿去左边的偏殿看看大神仙像，一会儿去右边的偏殿看看灿烂的琉璃瓦，一会儿到中殿去学别人拜拜，两个小的四处乱窜，不一会儿就把整个天河庙逛了个遍，各条大路、小道在他们的奔跑中一条条的被探索开来。
大半个时辰，跑得微微出汗的两人才回到门口。
“哈哈哈！咳咳咳！好好玩儿！”洛天云笑着对仇小球说。
“呼呼，呼呼。”仇小球喘着气，看着眼前这个好像怎么跑都不累的家伙，打算鄙视他一下，“这有什么好玩的，你可不知道，每逢节日，庙里的庙会更好玩儿！可惜你来不了咯！”
“过年和上元节会有庙会么？”洛天云两眼放光。
“上元节自然是要有的！天河派的猜灯谜可是有着每年最大的彩头的！”仇小球叉着腰，很是得意，仿佛他已经得了那最大的彩头般。
“那时候的人是不是比现在还多啊？”洛天云接着问。
“那是自然！”
“哇……真好，爷爷说我们会待到明年三月才启程去下一个地方！”
“那我们一起来上元节玩！”
“好！”
……
就在两小对未来展开了美好的幻想，并顺便把话题引申到汤圆身上时，寺庙的大门传来一阵骚动。
先是几个人朝后退，看样子似乎是不自然的被人推着走，紧接着这些人摔倒在地后，便看到了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恶行恶相地朝沿途的人呼喝。
家丁之后是两个武师模样的人，看着那一身鼓鼓的肌肉，太阳穴的凸起，就知道是外家高手，这一身的筋骨皮想必都已经打熬得坚韧无比。
武师的中间，是一个小胖子。
不同于仇小球的那种带着喜气的胖，这是一个真正称得上痴肥的人：眼睛看着不小，但被脸颊上的两坨肉一挤压，就显得两眼弯弯细且长；脖子和脸几乎连成一个筒状，看不出脖子的曲线，身上的袍子明显是加宽了的，可依旧绷紧得好似就要撑裂开来，两个手掌上的指头跟萝卜没什么区别。这胖子腆着肚子，像球一般的腹部让他显得异常壮硕，若让他低头，想必是看不到腰带的，更不用说自己的脚了。
由于痴肥，似乎让他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大，看上去二十来岁的样子，也不知道实际上到了弱冠没有。加上他恶行恶相的脸上倨傲的表情，真是让人看了就没什么好感。
“好典型的反派做派啊……”洛天云在心里忍不住感叹一句。
这胖墩从跨进庙门时起，就迈着王八步左顾右盼，庙里的人就像面对独狼的羊群，这胖墩走到哪儿，人群就挪到哪儿——人群和他之间，总有一个圆形的空地，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这场景看着就莫名的喜感，即便这胖子一脸恶行恶相更甚之前，还是冲不淡这种感觉。
“这是谁啊？”洛天云躲在人群后边，一边随着人群移动，一边问仇小球。
小球一脸厌恶的表情：“这个家伙叫做杨显怀，是督统杨文长的四儿子，大家都叫他杨四少，一个成日里声色犬马欺男霸女的废物，仗着他爹和他大哥的庇护，成日里没事儿就在弦城里祸祸，忒的讨厌。”
洛天云听完，反而是两眼放光：“也就是说，他就是话本里的那种恶少？调戏良家妇女的那种？”
“你知道什么叫调戏良家妇女么你……”小球对他一脸鄙夷。
“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样的人，就是我们行侠仗义的对象！”
“你都听谁说的……”
“话本里说的！”
“你都看什么话本呢……”
“先生给我找来的，叫什么我都给忘了，每次都只能偷偷看。”
“为什么只能偷偷看？”小球很惊讶，他可是看了好多话本的“资深人士”。
“因为爷爷不给看，说那上面的东西，看多了人会变傻……”
“……”小球瞬间就不愉快了，好像被人说中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自己无法反驳一般。
“你说是不是？”
“不是……”小球有气无力地说。
“那为什么他不是我们行侠仗义的对象？”
“其实吧，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我记得很清楚，师傅曾经和我们说过，‘像他这样的纨绔，其实祸害有限，但若是屏江派真把他除了，反而可能会害更多人，除非是那些无根无凭的过江龙，不然终究只是让更多人受害罢了’。所以你还是绝了你的小心思吧。”
“师傅说？你以前也跟我一样的念想啊？”洛天云在这方面还是很敏锐的。
“……”小球愣了一下，然后开始看向旁边随着杨四少的离去而又渐渐恢复正常的人群，说：“你说为什么师傅他们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呢？”
洛天云嘿嘿笑着，也不拆穿他转移话题：“没事，我们再等等就好了，反正闲来没事，我们去看看那个杨四少吧。我总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会干坏事的。”
“嗯，去看看吧。”其实小球心里未尝没有想过，要是有个坏蛋出来让自己行侠仗义一下那该多好，这才不枉自己学了那么久的武功。
两小开始跟着杨四少的“圈”朝庙里走去。
这杨四少虽然仗着恶仆在庙里有些横行的模样，但是并没有真的对庙里的人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连上香时的香油钱和买香的钱，都给得很丰厚。
这让两小有些失望。
大约又半个时辰后，似乎上天听到了两小的心声，在杨四少清空中殿最大的一个香炉四周，并准备开始祭拜和上香时，一个衣衫褴褛、瘦瘦小小的小姑娘，踉踉跄跄地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此时那些家丁们在忙着帮杨四少清理那个圈，而两个武师面朝大殿，没发现背后那个脚步轻浮走不太稳的小身影，至于杨四少，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个小家伙似乎眼睛并不好使，双眼虽大可眼神涣散，伸出双手似乎想要为她摸清前路，可前路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只好一点点继续向前走着。而恰巧，她走的方向，正是杨四少所在的地方，按照她的前进方向，不一会儿就会撞到已经开始点香的杨四少。
眼看着小姑娘就要撞到杨四少，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那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听得出她非常着急。然后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的姑娘挤出人群，想往杨四少的圈里冲，看样子是真的在着急。可背对着圈里的家丁根本没意识到有个小不点走了进去，看到姑娘居然敢冲撞自己的警戒圈，立时上前推搡，阻止姑娘前进。
人群中注意到小姑娘的人越来越多，好心人为她着急，看热闹的人等着看好戏，有些人甚至期待着小姑娘冲撞杨四少之后，杨四少会怎样整治这些不长眼的平民，一时间人群骚动越来越厉害，人声鼎沸起来。
在人群中的两小自然是看到这个情况的了，此刻的仇小球比之前的洛天云还要着急：“这可怎么办，小云子，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洛天云反而显得沉着：“爷爷说过，遇事要冷静，谋而后动。现在我们去帮忙是来不及了，而且那两个武师看着挺厉害，我们应该不是对手。这时候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怎么样才能智取啊小云子，他们二十多个家丁，两个看着一个就能打我们十个的武师，难道要等师傅和你爷爷回来？”小球继续着急地道。
洛天云皱着眉头边想边说：“不能总靠大人吧？要是以后我们自己碰到敌不过的敌人，难道还要哭着鼻子找他们么？”
“那……那自然是不行的，可现在怎么办啊？”
“嗯……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吧。”
说话间，那个伸着手向前摸索的小姑娘已经来到杨四少的背后，杨四少此时已经点好香，开始祭拜，正鞠躬敬神呢，大屁股一撅，正好翘到小姑娘举高起来的手上。
这一下可不得了，杨四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袭击自己呢，惊恐之下“嗷”的一声跳起来，但又由于用力过猛，向前跳得太厉害，一时没控制住，居然就撞在了面前的大香炉上。这铜质的香炉高到杨四少的胸口，非常厚重，谁知四少胆子如此之小，惊恐之下那么用力，身子撞上去时，香炉都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仿佛古刹里的晨钟一般低沉而悠扬，里面的香灰“噗”的一下飞扬起来，糊了杨四少一头一脸。
这时那两个武师才反应过来，只见他们敏捷地转身，摆出架势东张西望，可很快就一脸迷茫：人呢？
待到他们低头时，才看到那个瘦弱的小不点，一时间也不知道到底是应该上去教训一番，还是保持武者的尊严不做以大欺小的事情。
而杨四少顶着一头一脸的香灰，面容抽搐，将手里的那一簇香狠狠砸到地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发出凶狠地咆哮：“他妈的是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