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天教你写作关于写作小说理论

谈谈文学风格是如何形成的

2016-12-10  本文已影响1337人  图特亚斯坦

奇思妙想群里的搬砖兄提到写作风格的问题,冰叔和一众群友也对此发表了一些见解。我就我个人的看法,针对“写作风格”这个问题,整理出几个观点,供各位爱好写作的朋友参考。

一、文风体系是“三层夹心”

写作水平的提高,关涉三个层面的问题,一曰“道”,一曰“术”,一曰“器”。

“道”指的是个人的思想境界,宽度广度深度的差异。这一点是写作以外的修为,却对写作,尤其是写作风格的形成,起着最本质最深刻的影响。我们通过阅读作品,可以看到作者个人的人格矛盾,以此为线索,才能彻底地分析作品。同理,作品的形成,也是由“心”化出,而不是由“写作”这个行为本身化出,需明悉这一点。因此,“写作”拯救不了写作。

“道”是高屋建瓴的一个环节,无法一蹴而就,所以现在我们看各种写作攻略,都很少提及这一点,原因就是它不能“速成”,也就无法吸引浮躁的观众们。

“器”指的是具体的写作技巧,包括遣词造句的方法,词汇量,行文结构、节奏等等。“器”在写作水平的提高中,也扮演不可忽视的作用,它基本也就等同于我们平时所说的“写作方法论”。如果不是有“器”这个环节,那么最伟大的作家必然就是那些职业哲学家们,因为他们于“道”是最精深不过的了。

而“术”存在于“道”与“器”的中间地带,它的形成来源于“道”“器”两端,又有自身的特点。与“道”的独立性不同,“术”有质,但无量无形,它的出现依赖于具体的情境和文字。与“器”的速效性不同,“术”是一种长期积淀的方法途径。“术”既有“道”的绵延性,也有“器”的实操性。

写作风格,就是典型的“术”。

二、风格即习惯

我们都知道,习惯的养成,是从意识转化为潜意识的过程,养成一个习惯需要不断地重复和时间的积累。此处说的习惯,包括好习惯、坏习惯,也包括无意义的习惯。

举例说明。一个人见到密集的东西就会害怕,冒冷汗,或者别人提到跟“飞机”或“天空”有关的事情,也会恐惧。这一类的心理,都来源于潜意识,而潜意识是我们的意识无法控制的。它的形成,成因于某些特殊的事件,也来自长期的现实环境诱发的心境累积。

而写作风格具有习惯的一切特征,人们对习惯的一切研究和探讨都适用。它与作者本人的人格性格相互投射。所以我认为,写作风格来自潜意识的流露。刻意为之(刻意,即意识操控)的写作都谈不上个人风格,当你具备个人风格的时候,它的出现是你难以自抑的。就像任何精神性疾病(精神性疾病,指的是各种恐惧症、抑郁症等等,不仅仅是发疯)一样,发病时你自己都无法自觉,因为丧失了意志可以干涉的那个自我。

那个自我是否是你的真我和本我,这要看个人情况,尤其是风格的形成情况。

由此也可以得出,风格是可以靠反复练习形成的,就像临摹书法一样,因为习惯也是可以靠练习养成。至于它最终所呈现的具体形态如何,如上所述,受到“道”与“器”的深刻影响。

三、对风格应有的态度

爱好写作的人总是期盼自己能写出个人风格,文字有辨识度,觉得这是一张最好的名片,是作品被人传颂的资本,也是文字不可替代的基石。

这道理没有错,但也必须明确一点,形成风格并不是我们写作的目的。在这一点上,它甚至都不如我们对“器”,也就是具体写作方法的追求。

写作可以是求“道”的,探索人生,使我们的精神世界愈加丰富深刻,也可以是磨砺技巧,作单纯的文体实验。但是写作风格是一种个人腔调,一种语言气候,于写作者自己是一种标志,于你的读者是一种特别的体验,但对文学总体的发展并没有太大的贡献,只能说是“丰富”,或者说是“锦上添花”,以“术”的追求为写作目标,是本末倒置了。

因此,我们对写作风格的态度,应该是“无为而无不为”。“无为”是指我们不必刻意去想它,不需要在这方面耗费宝贵的精神。“无不为”指的是活在当下,保持一颗热爱生活之心,对周围的世界保持旺盛的好奇心,你与现实世界“对话”得越多,越能充实你的文章,也就越容易形成风格。风格是“自然而然”的,重在“养性”。刻意培养的所谓“风格”,都不过是东施效颦,邯郸学步。

四、风格的养料与范围

风格的涵义也有宽有窄,有显有隐,根据读者对作者的认识和研究深浅,会有越来越多的隐形的风格要素被挖掘出来。

一个作家的阅读经历、人生阅历、思维习惯、人生态度都是风格养成的培养基。而风格范围,小到某些特定词汇的频繁使用,大到文章构架和篇幅的设计,都能体现作者特殊的取向和套路。

有些作者惯常写作某一题材,长此以往,他在处理这类题材的某些高发情节时,就会习惯性地往一定方向走。比如处理成悲剧,或处理成喜剧,或明喜暗悲等等。

风格不仅仅是腔调,以及显而易见的“辩识度”,还有诸多内在的隐性成份,其外延广泛,不能以管窥之。

五、以张爱玲为例

年轻时期的张氏被认为是个不谙世事的准宅女,所以许多研究者都会发出一种感叹,说以她疏浅的涉世,竟能有这种老到的文笔,以此证明其天赋。

其实不然,当时的张爱玲虽然年轻,但是她身处一个中西新旧混杂的文化教育背景,张爱玲上的是教会学校,她的英文程度甚至比中文还好。在学校接受扎实的西方教育,在家又接受其父给她安排的传统教育,加之父母都不是特别可靠的人(其父为公子哥,其母是西式新女性),故而使张氏比一般小孩早熟。家庭的特殊背景以及家道中落的现实,也使她变得比别人更加冷峻地思考周围的一切。于是张爱玲的“道”就具备了。

张爱玲熟谙中西文学,中学尤其喜爱红楼梦,几乎每一两年读一遍《红楼》,晚年张氏几乎把全幅精力倾注于红学。另外,张对诸如《诗经》之类的经典,当时流行的鸳鸯蝴蝶派(张恨水等人),甚至像《海上花》这样的方言小说也是捧读再三,手不释卷,由此打下深厚的中学功底。对她这部分素养贡献最大的,应该是她的父亲,和她的国文老师汪宏声。而她对同时代的老舍和林语堂也十分欣赏,她喜欢老舍的《二马》,对林语堂,她更是立过“以后要像林语堂一样出风头”的壮志。

张爱玲上的是教会学校,英文功底极好,翻译过爱默生诗集。她最喜欢的外国作家是毛姆(张爱玲看的是英文原著)。张爱玲甚至还看英文的物理教科书,也看外国的淫秽书籍(她父亲私藏的)。根据张氏的弟弟张子静先生的回忆,她对读本的内容并不关心,她只关注英文语法。

最后,张氏的美学修养高,她不单从小画得一手好画,差点去当漫画师,还会弹钢琴。(钢琴是她学校的课程之一,其本人表示不喜欢弹钢琴)

至此,张爱玲“器”的方面就具备了。

至于写作风格的'术,张氏的风格有几个明显的特点:

①她对衣饰的描写极其细致,颜色、款式、布料。甚至还为此生造了大量词汇。这是因为她本人就喜欢自己设计衣服,对衣饰方面的知识投入大量心血。而这也与她爱画画有关。

②张爱玲惯于描写香艳场面,但是艳而不俗,多有妙语。事实上她的语言风格就是,三句谈情之后非要插一句调侃。所以文章见于世故老到,强烈的抽离感,这是后学白先勇之流无法企及的。白先勇的文章,流于矫造的天真。张氏之所以有这种风格,与民国文学界的主流有关,也与她本人的人生观有关。

③张爱玲的行文特点,最适合写6万至8万字的中篇(张大春语)。作品篇幅与她的写作风格同样是相辅相成,和谐统一的。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写作风格是一个均衡体系之中的一部分,它从属于整体。犹如减肥一般。一个人想要减肥,不可能单瘦右腿单瘦腰,或者单瘦脸,除非做手术抽脂,否则身体会维持一种整体比例与和谐,瘦就整个人都瘦下来,胖也是整个人胖起来。风格的形成也是如此,它与 与写作和人生相关 的一切相关。因此,单独施力于“形成”风格,可能会使文字长成一个畸形的状态,最终欲速不达,反而失去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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