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柯梦，尽浮生(二)

第二日，迎着朦朦胧胧的雾气，清漪一早便开了铺子。

“漪姐姐，漪姐姐，娘亲让我给爹爹打二两菊花酒。”梳着总角的女童眉心点了胭脂印，脸颊红润，提着酒囊踮着脚尖趴在柜台上，稚气的喊道。

清漪被喊的心里一软，不由得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递过几颗蜜饯，“小囡好乖，姐姐马上就好。”接过酒囊到坛边利落的灌酒，“你爹爹近日胃肠又有些不适了吗？”

小姑娘嘴巴里还塞着蜜饯，咕囔着“近些日子我见爹爹进食都少了些许。”

清漪封好酒囊，拿出一张晒了半干的荷叶，从一边的罐子里倒出些晒干的菊花，白皙修长的手指灵巧的折了几下封住，一同递给小姑娘。“这些晒干的菊花拿回家给爹爹泡茶水喝，虽说菊花酒清淡，安肠胃，近日身体不适还是少喝些好。”

小姑娘像甜糯米一样的声音软软糯糯，甜甜的应下，将酒钱搁在柜子上，接过两样东西，乖乖的道别跑开了。

日头越升越高，街上熙熙攘攘，各家铺子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倒是一副繁华安乐的和平盛世。

离许远清漪就听到了喧嚣的说话声，心里暗数着步数，果不其然在八步时看到了两个熟客。清漪轻笑了一下，“方大娘，宋大娘。”

“哎，林姑娘呀，今日给我来七两的梨花春。”宋大娘声量不减，满脸的笑意。

“我见您容光满面，宋大娘可有什么喜事？”清漪接过酒袋转身去灌酒，好奇的问。

方大娘接过话“哈哈，她啊，可不是有喜事吗，今日给她的长子定好了亲事，过不了多久就能办喜宴啦。”“哈哈哈哈哈哈林姑娘若是有空一定要来吃喜宴呀！”宋大娘止不住的笑意。

“真是恭喜宋大娘了，待那时清漪定会备好两坛上好的梨花春送上门恭祝新人。”清漪好似也被气氛感染，眉眼间都是喜悦。

“可是我看林姑娘今时也有二八芳华了，可曾许了亲事？我倒是知道几个年纪适合的少年郎，林姑娘若是有意老婆子可以给拉扯拉扯。”方大娘定了定神，瞧着清漪若有所思道。

“多谢方大娘挂心，只是清漪当前还没有这种想法，待日后有需再麻烦大娘。”饶是清心寡欲如她，聊到这种话题也不免在两个阿婆面前羞红了脸。只是自己自幼时便独自学着挣扎着生活，有人关心便也觉得非常感激了。

看到清漪害羞了，宋大娘出声解围，“好了好了，像林姑娘这样的妙人儿，自是不缺有人上门提亲，倒不知哪家公子有这样的福气。提了酒走罢。”

目送两位大娘离开，清漪这才长舒了口气，还没等她吐息完，姬洛便施施然进来坐下了。

姬洛将佩剑置于方桌上，在长板凳上坐下，兀自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望向清漪，抿了抿唇:“倒是不知我们邻水镇的阿婆都这么热心，我也双十年华了，倒是没人记得给我张罗一下。”

清漪提一壶琼花酒款款走来，青靛色的罗裙泛起了涟漪，坐下，给他倒了杯酒，淡翡色的酒水清亮透明，缭绕绵长的琼花香混合着淡淡的酒香芬芳怡人。又执来一碗，给自己倒了些许。

“今日这酒倒是不如往日清冽甘美了，怎么有些酸涩。”清漪勾唇轻笑，唇色被酒沾湿，显得愈发红润娇媚。

“怎么会，”姬洛端起酒轻啜饮下，满口盈香，连肺腑都浸了这香气，“哪里有酸味？”正欲反驳，却抬眼看到清漪眼中的促黠，低了眉眼沉默不语。

清漪看他这样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幼时养的阿黄，不觉地莞尔。阿黄也总是这样炸毛，顺顺毛就好了，清漪想。

“若是姬大哥觉得自己到了着急的年纪，下次方大娘来的时候我便央她帮你留意一下。”清漪将碗轻放在桌上，状似无意的提到。

“有劳林姑娘费心，此等小事，洛自己来便好。”姬洛到底成熟稳重些，不过片刻便稳了心神，温润有礼道。

清漪不知怎么有些失望，不满的耸了耸琼鼻，娇俏可爱。

姬洛很少见到清漪这么活泼的表情，她常常是克制的，总是微微笑着，看不清喜怒，仅二八芳华却总是对一切事物都淡淡的。

姬洛正了神色，说了来此的目的:“近日我听闻江畔县有一行匪盗在追拿的过程中不知所踪，其中三人的行踪被发觉去往沣水和泗南镇，剩余一人怀疑会经过邻水镇逃至湖滨以北。虽不知真假，还是小心为妙，近期早点收了铺子歇下吧，若是发现有不妥之处，自身安全为重。我跟其他人交接了巡逻任务，会一直在附近，有事记得叫我。”顿了顿，补充了句:“就算没事，害怕了也可以叫我。”

“好。”清漪认真听着，点了点头，满目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