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老黄
老黄,三十好几了,初三化学教了十几年,没想到遇上个小混蛋。
少年是个没正行的初三生,正课没好好上过就知道看书写文儿,邹诗画画儿,大家叫他“泉儿”。
老黄台上讲课,少年台下写诗。老黄讲的是铁与硫酸铜,少年写的是相与步于南楼。
开始老黄还以为少年学得挺认真,默了几次写才知道这学生上课什么都没听。
找他谈了几次话,少年只是一本正经地低头看着他,丝毫没有不学无术的样儿。
谈话过后,少年似乎像是乖了两天,上课也不写诗了,就呆呆看着他,但也没听讲,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老黄本着人民教师的职责,没放弃他。时不时把它拽出来骂一顿。下课了少年去给他认错送吃的:“老师我错了。”“真的错了。”“嗯嗯。”“下次不犯了。”
上课也骂。骂他都得带上化学知识,边骂边讲课,“骂泉儿”式教育,同学们喜闻乐见。日子久了,老黄发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骂别的同学了:“嘿呀!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我都没词儿了!不像我们泉儿,我固固也能骂,固液也能骂,液液也能骂,气液也能骂!我……”
少年在这个血气方刚的年纪喜欢上了他,自己也道不清为什么,但面对得泰然自若。
少年的爱来得热烈痴狂,他迫切希望自己内心所想被发觉,因为他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感情,更隐藏不住。他自认为是个精明圆滑的人,最后把一生的莽撞都赌在了老黄身上。
他就直接在默写条上写诗。起初老黄还以为他是在儿戏,把他写的诗在班里读出来,还调侃:“还冰冷的被窝,我可不会进你的被窝!”
弄得全班哄笑。
少年并不在意,甚至欣喜,他恨不能把情诗念给全世界,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
他的诗愈发大胆,大胆到老黄念不出口。
老黄慌了。
“你这个年纪对性取向的概念还是模糊的。”
“我只喜欢你,和性别无关。”
“你只图个激情,你要知道我在这种年纪不会陪你疯的。”
“那我就陪你平平淡淡。”
“你不会认真的。”
“我做的每件事都是认真的,我像你保证。”
“你连我有没有家室都不知道。”
“……所以有吗?”
“我说有你就能灰心吗?”
“……那就是没有呗~”
“我有个孩子,四岁。”
“你一个人养太累了,我特别喜欢孩子。”
“你……真是…没大没小!”
“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再年轻一次。”
老黄无奈沉默。
其实他一颗心早化了。
日子久了老黄逐渐习惯了少年强势的存在,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少年那般玩闹得起。
转念想自己,一个人过了半辈子,醒了上班,下班独自带着一个四岁的孩子,领养来的。他不敢再对任何人负责任,也没精力。进一步的关系只是靠少年在付出,将心比心,这不公平,更何况少年现在也不过是个大孩子。
少年却毫不在意,他愿意付出。
“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毕业前,一封信被放在老黄的办公桌上。
信上写着:
“我一直认为浪漫是表达,所以肆意放任自己。可也许你的浪漫只是能够切实地触碰到的,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
我初二转过来的,因为家从杭州迁来天津,毕业后去美高,美院,留在天津工作。
我很幸运,有一对恩爱且开明的父母,有一堆真心以待的朋友,他们对这份感情没有任何偏见。
我想说,愿意和我相处试试吗?在我毕业后。也许我确实很爱玩,但我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也知道该在什么方面认真,更不会视感情、婚姻为儿戏。我们都无法确定是否在生活上合拍,但我会尽量去迎合你,我们有大把时光。
我不会去强求,只是想说你愿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
……
马上毕业了,愿你一切顺利安康。”
老黄三十多的大男人,对着封信红了眼。他以为自己早就麻木了,怎么还会被这种幼稚的玩意儿弄的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心潮澎湃。
想着放任一次,赶着盛夏的到来,趁着少年离开考场的背影还没远去,他抓住了少年的手。
少年未曾放开,年少时的向往,成了他用一生换来的长情。
直到他苍老,直到他已长眠。
“他只在我眼里是个小帅哥。”
“诶我跟你说这黄老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