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营连载小说

【历史】黑水营(31)

2019-02-19  本文已影响4人  清风碎刀

黑水营(三十一):黑水营更夫

乾隆二十三年十一月初五日

“起来吧!到三更了!”

我被人重重拍了一下肩膀,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愤愤地说道:“打这么重干嘛,我又没睡着。”

“哟。”  多哈撇下更筒, 赶紧抚了下我的肩膀:“疼不疼呀。”

我毫不耐烦,将多哈的手甩了出去。

“怎么没睡呀?还在想那个事儿?”

“嗯。”我想到这里就不由自主全身一激灵。

“别想了,肯定是你看错了。”

“……你说我是不是找个人给看看,驱一驱鬼什么的。”

“别瞎说,有那工夫,还不如到医帐看看,吃点补药。”多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他将大棉被从我手中夺去,裹在自己身上,道:“行了,还不快去打更。”

清代打更人

我瞅了瞅滴漏,道:“还有半刻呢,着什么急?”

多哈打了个哈欠,蜷着身子道:“也是。那聊点其他的,转移转移注意力?”

我点点头:“嗯……你知道昨天绿营玩赌那事儿吧。”

“知道知道。”多哈一下坐了起来,顿时来了精神。“听说他们一不留神玩大了。据说参赌的一个毛孩子,把千总官职给赌掉了,输的那家是寻死觅活。两边人差点擦枪走火干起来。”

“赢的那方是赢了一个官吗?哇呀,赌这么大。不过这官是怎么赌的。”我饶有兴趣地问道,根本想象不出这赌局究竟有多热闹。

“自然有他的方法。”

“之后这官俸全归他?”

“有道理。”多哈点了点头,说:“听说他们有一整套骨骰,摇起来,饱满得很。”

“这是有多惬意。改天我到老西儿那里打问打问,看他还有没有骨骰,多少钱?”

“那肯定不便宜。”多哈扬了扬头,自信于他的论断:“我看啊,还是自己削个木骰吧。骨骰那是官老爷的玩意儿。”

“你见哪个赌局敢用自己削的骰子?谁敢押呀?你能保证六个面儿匀称吗?”我愤愤不平道:“你那是游戏,人家是做局。”

“切,明天就让你看看我削的骰子。”多哈背过身,又蜷了起来。

漏表到了三更。我紧了紧套裤腰带,拾起更筒,梆~梆梆,一慢两快,敲了三下,走出了更铺帐子。


夜里依旧清冷,但营地并不宁静。更铺设在中央营地,这里营火最旺。马驼的呼噜声震天响,马夫的呼噜声竟也不相上下。一座存放杂物的营帐竟传来两个男人的喘息声。而医帐仍同白日一样嘈杂,呻吟声,咳嗽声,此起彼伏。

要不就让那个回医看看?回人的医生靠谱吗?

我一边想着,一边踱到了医帐门口,探头往里看。

里边一派忙碌,一排排病人卧在草席上,有的草席已经鲜血淋漓。有一些草席则蜷坐了好几个人。

这里的病人大都是前几天北营惨败下来的伤兵,还有一部分患了较重的风寒。

环顾四周没找到回医的身影,只看到那个小医工忙着烧水研药洗纱布,始终低着头,不发一语。

等等再来?我转过身,敲了三下更鼓,向外走去。

或者去找个驱鬼的?之前为我们祭祀大黑天的活佛,应该懂这个。但活佛是蒙古王公,是上等人,我又怎么接触得到。找个人引见引见?

我开始掰着指头数落自己认识的人。

这样想着,我绕过大将军帐而北,走出中心营区,向北营行去。

“哎,几时了?”一个含混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将我喝出一身冷汗。

那人影走到我旁边,昏暗的月光下,露出扎着纱布的半张脸,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声音......!

我战战兢兢转过身,看着定边将军兆惠,黑水营的最高权力者,说:"我...我是阿吉格。"

"几更了?"定边将军用他那含混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了我几眼。

"三...三更。"我迎着定边将军的目光,几乎要停止呼吸。

"很好!你现在往北营去?"定边将军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大氅子。

"对。"我猛然想到,碰见定边将军,是不是应该行个叩拜礼,慌里慌张俯下身,结果"咚"一声,不小心将更筒摔在了地上。

定边将军一把将我扶住,粗壮的手臂力量惊人,我竟动弹不得。

"不必行礼,把筒捡起来,陪我巡一圈北营。"定边将军松开手,背过身子,径自走入北营中。

北营在前两天的作战中,损失极惨,定边将军到北营巡视是再正常不过,不过为什么要挑晚上呢,将军一个人出来,多危险。

我陪着定边将军走了一会儿,思前想后,才鼓起勇气,把这番顾虑讲了出来。

"就是睡不着,脸上的伤又开始疼了,只能出来走走。"定边将军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定边将军的纱布上留下了斑斑血迹,想必这都是伤口流渗出来的。营里的兵丁谣传说,大军在叶尔羌城下败绩,将军的面部中了好几个铅弹,坐骑也被仆了好几匹,在营中昏迷多日,方才苏醒。真实情况怕是比这好不到哪儿去。

"虽说我一个人,但这是在我们营中,能有什么危险?"定边将军继续说着:"再说,不是有你吗?"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又敲了三下更筒。

作为营中的更夫,不仅需要记录好每日的时辰,及时将时间传达给营内兵将,还要做好巡夜,及时探知营内的夜间事故。

至于每日的时辰,更铺通过一件小型水漏来记录,偶尔遇到不准确的情况,往往到明公那里核对。明公有一只小小的西洋自鸣钟,可以揣在身上。

等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定边将军也有这么一只自鸣钟。是没有带在身上吗?还是......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定边将军走到一座精致的圆帐前,被值夜的兵丁认了出来。将军大手一挥,制止住兵丁的叩礼,道:"明瑞睡了吗?"

兵丁急言:"没有没有,明公近几日夜不能寐。"

定边将军向我招手道:"你干得不错,自己巡去吧。"便慢慢悠悠地进入营帐。

我愣了愣,忙飞也似地走开。

我走到东河营,这才感到后悔。若是让定边将军为我引介祭祀大黑天的活佛,岂不是轻轻松松。

随即,我又把自己的想法全盘否定。可笑,定边将军岂是你这种人所能接近的。

东河营的兵丁几乎全部醒着,这是为了应付最近时常发生的夜袭。

我向东河营的守丁讨了一碗热水,就着半块干肉脯咽下,继续向东营行去。

我敲了三声更,走过东营的矮墙,见到不远处坐着的一个人影。

又见到他了......

我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他目不转睛盯着我,脖子上的头颅危险地晃悠着。

"喇布!不要再烦扰我了。你、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就好好安息!"我冲他嚷道。

喇布嘴里哆嗦着吐出几个字:"牟利提。"

我连滚带爬地奔到中央营房,冲进医帐。

"慢慢调养就好。这种病没有药物可以治疗。"回人医师用手帕擦了一下鼻涕,嘶哑地说道。

我颤抖地问道:"不能帮我驱一下鬼吗?"

"不是鬼,是你心中迷乱。"回医说完这么一句,连打了数声喷嚏,拜了拜手,往里帐走去。

我顿感失望:这个回人医师果然不懂驱鬼,还是应该找人引见一下活佛大人。

怎么办,还有一半的营没巡。要不把多哈叫醒,一起去......还是算了,又该被他嘲弄了。

我攥了攥拳头,朝着西营再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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