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文学回忆录

⿻ <<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

应情应景

✩‧₊他的火焰，清凉温润。却又凌厉俊拔，特别值得留意的是，他一句句识见，有如冰山，阳光下的一角，已经闪亮刺眼，未经道出的深意，深不可测⤾  ⸝ 我有我的能讲，结结巴巴，总能讲完，总能使诸君听完后，在世界文学门内，不在门外。

⿻ 莫扎特是俄尔普斯的快乐。和平，祥瑞，明亮的一面，肖邦是俄尔普斯忧伤，自爱，禅念，怀想的一面。

只要心意诚，神祇就大，智慧更大。

️所有伟大的文艺记录的都不是幸福，而是不安和骚乱。

奥运会给动物看，动物哈哈大笑，奔走不如动物，游移不如鱼类，但人主宰世界，把动物关起来欣赏。

[害羞R]中国人说天人合一，其实天不欲和人合一，是人的一腔情愿，天爱吊人胃口，爱出谜。

傍晚阔人遛名狗，我傍晚也散步，遛哲学。狗沿途撒尿，遛哲学的人，报偿是巧思和警句，回家写，比想的时候更佳，大幸福。

在时间的泉水里面发现了映影，这个形影就是艺术，是超自我的自我。艺术不能完成真实，不能实际占有，只能保持距离，两相观望。你要沾惹它，它便消失了，你静止不动，它又显现。

老子精炼奥妙，庄子汪洋恣肆，孟子庄严雄辩，墨子质朴生动，韩非子犀利明畅，荀子严密透辟，孔子圆融周到，调皮，滑头，话从不说死。

悲观是一种远见

1948年我乘船经台湾海峡，某日傍晚。暴雨过后，海上出现壮丽的景色：三层云，一层在天边，不动，一层是晚霞，一层下过雨的云，在桅顶飞掠，我说，这就是拜伦。

他的行文非常迟缓。我读书时，像中了魔法一样。他行文的本领，音乐家都羡慕。如此长，温和，心就静下来，慢下来。他写苔丝早起，乡村的种种印象描写。无深意，无目的，就是这种行文。

❄️知识和学问都是伪装的，品性伪装不了的。讲文学史，三年讲下来，不是解决知识的贫困，而且品性的贫困，没有品性上的丰满，知识就是伪装。

公平的说福楼拜，托尔斯泰，耶稣的衣服的一部分，重在外；哈代，陀氏是耶稣心灵的一部分，重内外。

那结合读过的书，在此处，低调地外番一下:那在东方，鲁迅，芥川龙之介，是佛的内在，余华是佛衣。

好的作品将道德隐得更深，更不做是非黑白的评断。

十九世纪的墨水干的很慢，要用吸墨纸，吸墨纸也是二十世纪才开始就行，所以巴尔扎克用粉吸墨。想爽身粉，胡椒面。写个通宵，他就把粉洒在稿纸上，叫道：好一场大战！他写作时穿着浴衣，蓬头垢面，一个人在房间里大声说话，是和小说中的人物对话，吵架。

陀氏的粗糙是极高层次的美，真是望粗莫及，望粗兴叹。如汉家陵阙的石兽，打磨得光滑细洁，就一点不好看了。尊重这粗糙，可以避免自己文笔光滑的庸俗。

博学是无耻的，但可以使人心宽。心宽而不体胖，尽量博学吧。

写长篇，需要靠强大的人格力量，极深厚的功底。

小孩是善恶不分的，野蛮的，胡来的，安徒生有这个东西，他用心肠写作，有金光，有美彩，。一个饱经风霜，老谋深算的人，也爱安徒生-这个人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