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一朝惊蛰两处寒（8）（完结）
第八章 大义凛然
沂憾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惴惴，他怕苍龙军发现端倪，抑或再发动一次攻击，他现在只能倚靠刚才之威来震慑他们，他不知道他能不能坚持一个时辰，他只希望楚歌再他无力前找到‘四缘公子’。
苍龙军士面面相觑，他们的心业已寒了，他们觉得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若一个人的胆子破了，那就跟一只老鼠无差了。
凌凤兀自喘气，显然沂憾那一脚不轻。童无敌冷眼旁观，他没有出手，他也没有想过出手，他知道若苍龙军都不是沂憾一人之敌，那自己更不是。
沂憾以前总认为一个时辰转瞬即过，但现在对他来说却是度时如年，沂憾的嘴唇已经开始发紫了，身体不禁颤颤巍巍，所幸的是夜色很好掩护了他。
在漫长的煎熬中，时间一刻一刻淌过，沂憾此刻业已没了力气，他只不过是再靠意识支撑自己，他默默告诉自己，“自己若能多坚持一分，那楚歌就多一分获救的希望。”
“十、九、八.......一”话音刚落，沂憾再也坚持不住，“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但他的嘴角却是挂着微笑。
翌日，姑苏淅淅沥沥的小雨毫无征兆地洒下，春寒乍起，潮弄薄衾。
观前街，沂憾双眸紧闭，嘴唇红润，脸色业已恢复如初，但他却被五花大绑在此地中央耸起的四方台子的十字木架上。沂憾左右两边各站一个头戴红巾，身着红色短衫的皤腹汉子，他们手中各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台子左右各站了五名持长戟的士兵。台子的前方占满了姑苏百姓，他们虽然身份各异，但现在他们讨论的话题却是一样的。
观前街向东一里处便是有名的栖迟客栈，童无敌和西岭伯站在客栈二楼阑干处俯看着这里的一切。
西岭伯没有带羽扇，大概是今天下雨的原因吧，沉声道：“将军，埋伏业已设好，但......若楚歌不来救沂憾，抑或午时没到，那沂憾岂不是......”
童无敌叹道：“你与沂憾皆是我的肱骨，失去一个我就等于失去了一条臂膀。可如今圣上对这件事颇为关心，沂憾和楚歌必须死一个，不然我、你、将军府都要亡。”
西岭伯叹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只希望楚国也是这么想的。”
“嗖、嗖、嗖......”箭随声势，疾射而来，那两个皤腹汉子和十个士兵瞬间被箭矢穿过，倒在地上。姑苏百姓有一部分也被乱箭射中，余者“哇”的一声，一哄而散。
观前街四周建筑的屋顶皆滚下团团黑影，他们急装劲服，手持长刃，疾速向沂憾奔去。屋顶上还有一批手持箭弩黑衣人，他们目露冷光，将箭弩对准四方台子。
下来的黑衣人很快就将四方台子围成一个水泄不通圆圈，他们背朝台子，斜刀护身。其中有一个身躯纤细的黑衣人直接跳上了台子，她拉下黑色的口巾，乍眼一看，赫然是楚歌。
楚歌奔到沂憾身前，呼唤道：“沂憾、沂憾。”她一连三声，沂憾兀自闭眸，没有任何反应。
蓦地，莫羽的声音传来，“公主，他被点了睡穴，你再怎么叫他也没用。”
楚歌双指一点，迅速解开了沂憾的睡穴，沂憾徐徐睁开了眼睛。楚歌不等他说话，便去解他身上的绳索。
就在众人将注意力放到方台上时，屋檐上悄无声息地又出现了另一队人，持箭弩的黑衣人瞬间便被他们出其不意用匕首划了脖子，他们捡起黑衣人的箭弩，亦将箭弩对准了方台。
同时，“青羊宫逆贼，你们被包围了，还不快速速投降。”突有一人凛然喊道。话语间，苍龙军从观前街四面八方涌出，霎时便把青羊宫宫众反包围在了圆圈内。
俄顷，一个面皮白净的男子提着一把又薄又细的长剑从东边款款向他们走来，凌凤提着一把刀跟在他身后。那男子双眉一轩，冷笑道：“莫羽，今天我给你翅膀，你能飞出去吗？”
那老二小道：“宫主，他是谁呀？”莫羽觑着眼道：“苍龙军统领——卞玉京。”
莫羽一顿又道：“按计划行事，只要能把公主和沂憾送出姑苏城，我们就成功了。”
那老二点了点头，随即大声道：“兄弟们，你们怕不怕？”青羊宫宫众一面朝天举刀，一面齐声道：“为楚国而战，为楚国而战。”
那老二见众教众群情激昂，哈哈笑道：“好，兄弟们跟他们拼了。”一语未了，那老二挺刀而出，一马当先冲向卞玉京。霎时青羊宫宫众和苍龙军也战成了一团，“乒乒乓乓”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场面异常惨烈。
莫羽抽出腰间的九龙鞭，同时跳上了方台，急促道：“公主，我们快走。”话了，楚歌拉着沂憾的胳膊便要离去，可沂憾却如座山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歌蹙眉含颦道：“沂憾，你怎么了？”沂憾叹道：“汝为高山柏，吾为活水泥。”
楚歌决绝道：“我说能在一起就能在一起。”沂憾伸手摩挲楚歌的双靥，含情脉脉道：“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呀。”
莫羽忖度：“若是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可她看着温存的二人，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口。
那老二身上已被卞玉京的细剑连挑了十几道伤口，但他兀自挥舞着五位十方刀只攻不守，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卞玉京侧身躲过一刀，纵身向后一跃，大喝一声：“找死。”剑随声出，挺剑而上，刷刷刷.....剑光凌冽，剑影如疾风暴雨把老二罩住。
那老二若收刀回防，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毕竟五位十方刀宽朴厚重，正是这种细剑的克星，但那老二丝毫没有回防的意思，挥刀而上，斜劈而出，直砍卞玉京的胸口。
电光火石间，那老二被剑光刺穿了咽喉，但他也如愿一刀砍在了卞玉京的胸口上，他含笑“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卞玉京沉声道：“我若不是比你多穿了一身铠甲，定被你砍个残废。我敬你是一条汉子，会把你的尸体送回楚国，让他们把你好生安葬。”
话了，卞玉京转身看向了正在与凌凤对战的老五，那老五全神贯注于凌凤，丝毫没有察觉到卞玉京就在他身后。卞玉京手腕反手一缩，凶光死死盯着老五，蓦地，他抓住那老五与凌凤僵持的罅隙，身躯如电，一剑削掉了老五的人头，剑黏鲜血，滴滴渗下。
那老三、老四的武功不必再说，那老三杀了五六个苍龙军，但终究寡不敌众，被苍龙军乱刀砍死；那老四被几个苍龙军诱入了圈套，被血滴子斩掉头颅。其他青羊宫众不必再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沂憾一只手放到楚歌背上，突然手折而上，打晕了楚歌，把她交给了莫羽，但此刻卞玉京已经杀光了所有青羊宫众，苍龙军将方台再次围了起来。
沂憾沉声道：“莫羽，让她忘了我吧。”说话间，沂憾一只脚踩在了皤腹汉子的钢刀刀柄上，钢刀柄重身轻，霎时弹了起来，沂憾一把抓住刀柄，走到了方台最前方。
苍龙军士个个警戒，手拉刀柄，出鞘半尺，但没有卞玉京的命令他们是不敢动的。凌凤道：“沂憾，快让开，我们抓住了楚歌，你就不用死了。”
沂憾并没有理凌凤，反而出乎众人意料地把钢刀放到了脖子上，朝东边大声道：“将军，我知道你听的见，今天的事唯有我一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求你放过楚歌。”
话落半响，没有任何回音。沂憾笑道：“将军，你不说话，我便算你答应了。”沂憾一顿，朝莫羽道：“走呀。”
莫羽道：“沂憾，你......”沂憾截断道：“走。”
莫羽叹了口气，眼泪竟不禁“啪啪”滴下，九龙鞭一伸，圈住一角屋檐，飞身而上，同时含泪道：“沂憾，我莫羽下辈子希望和你做个朋友，还有我会让楚歌忘记你的。”
沂憾道：“谢谢。”话落，沂憾钢刀一拉，脖颈渗血，倒地而亡。
沂憾死后，童无敌不让任何人动沂憾的遗体，只是呆呆看着。三天后，童无敌下令将沂憾葬在了东陵与楚国的交界处。其实，当时童无敌下令让卞玉京追捕莫羽，但没有追到，不知是莫羽轻功太高，还是卞玉京没有尽力。
沂憾死后半个月，傍晚，楚歌站在楚国最高的千阳峰上眺望东陵，任凭大风充满她的衣袂，舞弄她的青丝。
莫羽悄悄出现在她身后，但缄默不言。盏茶后，楚歌没有回头，道：“莫羽，你来了。”
莫羽道：“公主，难道武功精进了，发现属下。”楚歌道：“没是，只不过是这半个月来，你每天都这个时候来。”
莫羽道：“公主，属下是跟着你的，你若不来，属下绝对不来。”莫羽一顿又道：“公主，楚国多才俊，你又何必对沂憾念念不忘呢，把他当成一场梦忘了吧。”
要是三天前，楚歌一定会大哭一场，然后大声斥责莫羽：“沂憾为我而死，这种刻骨铭心的爱真实存在，我怎么可能把他当成一场梦忘了。”
楚歌沉声道：“莫羽，你回去吧，明天不用再来了，因为我明天也不会再来了。”
莫羽眉然一笑，叹道：“公主这几天来长大了。”话了，莫羽转身离去，忖度：“沂憾，你的遗愿我帮你完成了。”
天色渐暗，东陵还模模糊糊可以看到些轮廓；夜幕降临，东陵再无一点痕迹可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