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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氩歌》第二十七章、尾声

2020-05-24  本文已影响0人  Br_wing

在假设全产共产主义成立的世界中,以一个“人”的角度拍摄的微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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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Br

第二十七章 终

已是午后,房间里氤氲着暖意,辰峰轻快地敲下几声键盘的音符,搅了搅杯中浓稠的酸奶。奶白色的凝胶顺着勺子勾起盘旋的弧度,如瓷釉一样光洁的表面匀称着,曚昽着从窗角拂下金色的辉光。

走廊里传来了机械移动的声响。一声吱——以嗒的一声结束,是迈出左腿,然后是一长串摩擦的杂音,是用左臂把右腿扳过来。辰峰放开酸奶杯,冲到房间的门口拉开门,白翼带着歉意的微笑靠在门框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倒刺的针刀。

“你要干什么——自己走出来也不叫我,是要刺杀我吗?”辰峰扶着白翼在窗台边坐下。白翼仍微笑着,刀刃向内,不太像是要伤害他。

“从这里,这样塞进去,稍微用些力,再反复拉几下,就好了。拜托你,可能会有比较难闻的味道。”白翼拿着针刀比划了一下,他才发现白翼在额角用铅笔画了一个圈,微凹的表面有针刀穿刺后浅浅的伤。

“——你要干什么啊,让我杀掉你吗?我的确只给你请了一个月的假期,不想工作直接和我说,我再去请一个月的长假给你?”他翻了个白眼,看着白翼淡金色的发间游弋空蒙的阳光。

“辰峰……”白翼的声音已经因那一天夜晚的吼叫而嘶哑了,语音微弱着,支持着极限之前的温柔,“不管你曾经轻率地做过任何事情,请现在认真地,一定认真地听我说。”他的眼睛睁得很大,碧蓝黯淡的荧光后透出几丝疲惫。

“哦,那你说吧。”辰峰持续了一上午的好心情消失了,他好不容易才从自责的循环中走出来。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生活在不应该由我接受的生活中。”微笑渐平,却仍扬起微小的弧弯,“我本应该随红旗的举起而消失去,但我却莫名其妙地一直生活到现在;我本应含着微笑在原来还是我的房间的废墟中睡去,我以为只是强制休眠就可以获得宁静的死亡,但是我错了,居然在多年以后抖了抖身子自己爬了起来。”他的手抚摸着针刀倒刺的刃,指尖触碰到刀尖时迅速缩回,他仍在做着对刀尖的试探。

“唔,我也觉得莫名其妙。那发生了什么嘞?如果你提前知道会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不还可以再自己睡过去吗?”

“当我醒来的时候后我什么都不知道,好像真的只是睡了一觉。但我再也不能像那样睡着了,我似乎也不能再进行超过时长的休眠——每当我去猜测原因时我都会感到强烈的不舒服,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现在知道了当时是因为电量过低而引起的自卫,那些电能被用来维持思维与记忆。只为了得到这个结论就用去了我几乎一整晚的时间,要是我能够呕吐的话,应该已经把消化器深层的钴循环单元吐了出来。”白翼的描述不够生动,也提不起他的兴致。辰峰望着一边白色小花的盆栽,分神发起了呆。

“现在的我本应死去,但我毕竟还生活着。希望你能够杀掉我是因为我无法完成自杀,当我终于在骨盖上钻出一个洞时,我的手却怎么也不能完成继续的动作了。我感到强烈的不适,现在和你说话时也一样。若我要继续我的生活,我将在一个月内丢失我几乎所有长期的记忆,以语言强制进行复制的想法也不能实施了,有时晚上就会把早晨刚讲过自己的故事忘掉。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值得之处呢,在我的身体彻底损坏以前,让我带着最后一些感知的美好消失吧,至少我在消失的一瞬间——请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在法律中我已经死亡了,不会连累到你的。”白翼低垂着头,像是要哭泣,过一会儿后他昂起头来,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啊——可是......”白翼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太大,他完全有能力挣脱。精致木色的针刀柄被攥进了手中,银色的刀尖闪烁着光彩。“请按下去,像这样,拜托了......”针尖已经碰到了皮肤,他的手颤抖着,白翼的手这时突然失去了力量,耷拉下来。

“我已经被记忆压垮了,请帮我做到吧,只是按进去,要快,我也许会反抗。”白翼微弱着声说着,灿烂的微笑温暖,他穿着一身自然清爽奶白色的秋装。辰峰挣开了他的手臂,有什么地方发出咔的一声折断了。白翼被摁倒在窗台的阳光里,失去了行动能力的他放弃了微笑,几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却只有左眼,因为右侧有暴露近开放的伤。

接下来的几天辰峰都没再与白翼说话,他时不时来到白翼的房间察看,没有目的,也不知道是为了确认些什么。白翼穿着那身崭新的衣服静止一般蜷缩在床头,还能移动的左臂时而翻过膝上的纸页,干燥泛黄的纸页属于他的日记本,那些索引一样的日记现在对他已无用,他一点一点地阅读后来写的那些,时而又翻回来看看。

瑞伊的发布会结束了,虽然辰峰受到了来自各种地方和人物的赞赏,但他还是觉得瑞伊作为一个交互方案相当糟糕。也许它作为一个产品是好的,他们不像德雅一样为他设计了花里胡哨的外表,只是一身淡褐色的卫衣搭上了奶白色的围巾,墨绿色的发下有棕色偏灰的双眼,时不时会眨一眨。

“那么祝贺你了——”他也不知道现在和白翼的关系处在一个什么状态,他又一次像典狱官查房一样走进白翼布置简单的房间时,白翼微笑着望着他,他却诧异地愣了愣神,就匆匆地离开了。

白翼额角的伤口因为水凝胶的干燥看上去要扩大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研细了金属的碎渣。

一天晚上他又打开了灯来为白翼插上线缆,昨天他忘记了这件事,后颈的指示灯呼吸着令他不安的微黄。当他把插头小心地摁进白翼的身体时,停电了,灯光熄灭,窗外黑暗去几户本来亮着灯光的人家。一双电子眼在白翼的眼眶中露出漂亮天蓝色的荧光。

“那,这时会失去罪恶感吗?”一只什么细长的棒状物被塞到了自己的手中,那是那杆精致的针刀的柄。辰峰抓住刀刃把它折成了两半扔出去,倒刺一些嵌进了皮肤,转出来再扔出去时撕带了一些血肉。

“你看,你流血了,把自己无辜的身体弄伤了。你已经逐渐成为了我厌恶的那些人中的一个。”黑暗中视力的渐佳还没有让他恢复到可以看清白翼表情的时候,他只看见两只明亮的荧蓝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他擦了擦血迹就离开了,简单的包扎以后他决定去睡觉,数天以来的失眠后他居然睡着了,他抱着白翼一定要还给他的大枕头睡得很香。

第二天傍晚他才起床,迷糊了一阵以后匆匆跑向了白翼的房间,门把手用力的拉扯中才刚结痂的伤口破裂了,新鲜的血液从绷带上的旧迹中沁出来。白翼仍抱着膝在床上坐着,只是安然睡着的样子。他戳了戳白翼的肩后对方什么反应都没有,慌乱之中他察觉到了充电插口边间断闪烁的鲜红。他放下心来,撕碎了白翼留在身边告诉他自己没事但还是希望他把剩下的半截针刀插进头骨中搅动的字条。

一整天他都守在白翼的床边,期待着恢复供电的时间到来。他往嘴里倒了些酱油,擦净了嘴边留下浓重的咸香。下午近傍时他惊喜地看到指示灯恢复了呼吸的闪动,一会儿后白翼苏醒过来,仍向他乞求着死亡。

他快要疯了。白翼抚摸着他手上针刀划下的伤,絮絮叨叨地劝说着他。那时的自己应该已经疯了吧——他抓起一边的一条铅笔芯往金属的伤口中塞进去,看到他动作的白翼及时地拼凑出灿烂的微笑——什么东西噗地一声碎裂了,然后他的头垂了下来,微笑依然,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却又紧张,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辰峰瘫坐在白翼的床边,铅笔芯整个地塞了进去,他就这么杀害了他。辰峰用一方毛巾蘸了些清水擦去他手中自己的血迹,如同他现在用同一方毛巾擦拭他脸上的灰尘。白翼的身体很重,比那时扑过来拥抱他的时候还要重些——辰峰架起白翼的两臂把他从房间里拖出来,在贮藏室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放好。是任人摆布的样子呢——他的肌肉柔软着,最终还是被他摆成了蜷缩抱膝的形状,仍穿着那件已经不再崭新的卫衣,他细心地为他把帽子折好,一簇阳光从贮藏室不大的窗户中撒下,落在他淡金色空蒙的发上。

白翼的东西明明不多,但清理之后却显得家里如此空旷。辰峰擦了擦脸上沾了灰尘的汗水,把那些书籍,本子,还有衣服什么的都装进方方正正的纸箱里,用胶带封好,堆在白翼身体的一旁。他不知道该把那称为什么,称作尸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不会腐烂,四氢呋喃的味道也早已消散。贮藏室的门关上了,在他再次察看过一番之后。他把门锁好,把钥匙放进一只信封里,放在了垃圾桶的边上。

在辰峰自己相当的努力下辰峰很快就忘掉了他。这是件好事,因为白翼的原因他已经从组长的位置掉了下来,又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瑞伊和其他所有类似的商品一样只有一次销售的热潮,从某个时间开始客户大量购买,以后逐渐无人问津,访问量也迅速下降。他们所做的努力只是尽力加长这个热潮的时间,瑞伊做得不错,这位相貌可爱的少年还是在几年以后从人们的生活中掉落下来,离开了它所陪伴的人群,回到了机房的回收库中。

当美术组把新一次的设计样稿交给他时,他手中的马克杯差点带着一整杯咖啡摔到了地上。模型中向他问好的少年穿着一件天蓝色条纹的卫衣,有着淡金色柔软的头发。他的眼睁大又黯淡着荧光的蓝色,鼻翼微狭,翘起的鼻尖带着些稚气,下颌略尖,曲缓中有些硬挺,又有些拘谨微含其中。他想起了年轻时神奇而又不希望回想的经历,所有人都很喜欢这个方案,他不能以一人之愿而回绝他们。新的产品被命名为小翼,作为名字很好听又有些奇怪。他尽力去还原了那个人给他深刻的印象,银灰色发白的头发掉落了不少。当小翼在发布会上第一次和他说话时一身正装的他在聚光灯下哭了起来,小翼还是和当初的那个人一样不太会安慰他。渐渐地他发现了糟糕的事情,小翼和那个人最终还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小翼无法替代那个人在心中的位置,也不可能模仿出那具承认了自己几乎一摸一样的模仿。

天空呈现一片清澈的月白,几颗晨星在黎明中闪耀。夫人牵着十一岁的儿子在车边玩耍,孩子随了他的母亲,有一头淡金色柔软的发。小家伙很喜欢星星,吵着嚷着要出来做一次的观星旅行后一夜没睡的他还在高大的望远镜边逗留不愿离去。该回家了——他冲他们柔声大喊着,他的声音依然动听,深红色的旗帜下的路边有紫色的蝴蝶兰与几只蒲公英开放。

他们行驶在新建成的州际公路上,芳草新茵,几浮游云在和煦的风里碎成了花。车边闪过一辆装甲车的残骸,失去炮塔侧倾的车身里一棵桔子树歪着身子探出来。紫色的朝霞褪去,高空的旗云像是透明的纱,盘卷着舒展着,是风吹动的丝带。电话的铃声响起,打断了车中轻音竖琴的歌。电话里管家仍用着让他厌烦的口气向他汇报产业的情况,提到在杜布兰特方场的闲居房昨夜起火了,是受到了邻居火灾的影响,因房间里没什么东西他的财产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十九万利弗尔的保险金,是否要发生八万一千零四十二卢布的兑换,远东北方汇率的增长——他只反复琢磨着管家不经意的描述,猩红狰狞的烈焰中闪耀明亮的苍白的光。

是什么呢,他在一座加油站停下。他想起了某人曾经在哪里告诉过他什么东西轻金属的成分,几滴眼泪落在精致牛皮的坐垫上,辰英从后座爬过来望着他的父亲,好奇地问他出现了什么不开心的情况。他接过孩子递过来的苹果整个地咬着,清澈的天空一片亮丽的蔚蓝。

尾声

从玄铁黑色的窗棱间望去,是一层玻璃,玻璃薄而透彻,从中透出明朗的夜空,皎白的月挂在南方夜半的天穹上。月光很亮,星星却也很多,在蓝黑色的布缕中闪烁着,几片因黑夜而灰白的云,像是油彩涂抹的绘画一样。

窗前站着一个十二三岁人形的少年,把微凉的指尖轻轻地放在同样微凉的玻璃上。星的轮宇自北天极缓缓转动,身后的影粗矮着,旋而拉长,消失在方格边界的夜色中。静止的云被风吹散了,走廊里也有清风徐来,撩起发尖,玩弄了一会儿又放下。他望着玻璃里蓝色圆周的荧光,那来自他的眼瞳,他望着这些发着呆。失去了月亮的星光璀璨而绚烂,他眨了眨眼,其中几只细密的轮盘微微旋转起来。

少年在走廊里行走着,迈着轻快而悠逸的步伐。午后的阳光徐徐而入,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着,清澈而明亮。走上楼梯,可以倚着棕木的栏杆跃下,再向上去,就来到了天台,方形与圆形的花圃,金丝雀在枞木枝头的鸣唱——阳光明亮着,他坐在天蓝色瓷砖镶嵌的台阶上,看着穹梁在四处纤细的影,身后是那扇镂刻纯净的玫瑰花窗。什么都隔上了一层玻璃啊,里面和外面——他舒开腿在洁净的长椅上躺下,和从身边掠过的清洁工问好,那些白色的圆柱体是这座花园的精灵,在黑石砖的小径中谜一样地游荡。

少年奔跑在宽阔平整的走廊上,跑得那么快,像将吹散云霭的风,身旁闪过一扇扇相似又不同的门,它们永远不会向他敞开。他跑得太快了,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程度,一个趔趄他摔倒在地上,地面有像刚施工后留下细微的沙。很痛,他从来没有接受过这样疼的痛感。他趴在地上,如同他摔倒的姿势,他仰起头望着在他眼前合上的楼板,那一条走廊他没有去过,在楼板闭合的前息,他听到了什么畅快而又滑稽的语声。他趴在那里睡着了,他把它们丢在一边,才发现自己已经如此疲乏。当他醒来的时候,他换上了崭新条纹的薄衫,他不太喜欢这样的更换——也没有传递疼痛的伤,身体上的一切都光洁完好。他坐在一间装饰古雅的房间里。坐在一张织有锦缎花草的沙发上,对面有一位女士梳理着古德堡式的发髻,把一只镶紫珍珠的发针别在耳后,温柔着眼神望着他。

“怎么摔成这样呢——”少年本能地感觉到那位女士是他的母亲。母亲抚摸着他的膝头,为他指点那里新愈合微小的色差,“母亲的宫殿不好吗,都把膝盖摔破了......”

“妈妈——”他扑倒在母亲微凉的怀中,温顺地享受着母亲轻柔的抚摸,“我想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看起来很大,我希望离开这里,去到玻璃外面的山,还要山后面我想看得到——”

“语法有问题哦。”母亲轻轻地戳着他的脸颊,“你的成长很快呢,第一次见到母亲,不会感到奇怪吗?”

“您会一直在这儿的......也许明天就能见到您,所以晚上我会给自己讲今天发生的故事。”少年闭上眼,阳光透过眼皮射进来,一片暖白温黄的光。

“在外面一定要爱惜自己啊,一定要记住你是生命的生命。不要在意你与他人微小的区别。外面的世界是美丽的,那里有很多宫殿里见不到的真实的事物,你还会见到你的父亲。”母亲把少年从怀中扶起来,把一块银色的卡片交给他,“你的母亲并不会常常与你相见,你准备好离开这里了吗?”

“是。”少年回复着。于是他离开了,背上了一只白色的小包,来到了外面的世界中。

第一稿2017 08 09至2017 08 13

第二稿2017 08 14至2017 10 25 复稿至2018 02 28

第三稿2018 03 25至2018 06 28

第四稿2018 11 23至2019 11 13

终稿于2020 01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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