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ïl BELOUFA: 敌人的敌人是什么人?
东京宫几乎没有让人失望过,每一季的展览都能给观众甚至行业内艺术家带来新鲜感。本季马上要结束的 Neïl BELOUFA 的艺术项目 « 我敌人的敌人 » (L’ENNIMI DE MON ENNEMI)就是一个非常鲜活生动的当代艺术实验场。
通常,我走进展厅是直奔作品的。如果作品够吸引我,或引起我的兴趣,而我并不能完全理解艺术家的意图的时候,才会返回去阅读展览简介。所以比起这一季同期楼下的另两个联展( L’UN ET L’AUTRE / DAIMYO ), Neïl BELOUFA 的作品和整个创作项目都是足够吸引人的。
忘了记这件作品名字 :P首先一个展厅摆出的是他的一组影像装置作品,由一台电视,三台投影仪,和带有划归的规则不等的半透明银幕构成。我并没坐下来看完整个视频,也不知其具体内容,但这个投影方式无疑是非常出彩的。带有 Bill Viola 式的影像展示创新,投影仪投射出的影像被稀释成了大小不等的彩色光影,并且银幕不是静止的,地面的轨道以及算好的程序会让它们穿梭在投影仪的影像之间。对一个研究影像装置的人来说,这件作品的上空好像飘着德勒兹,鲍德里亚和白南准的光环。当我自以为get 到了艺术家的痛点,心满意足地走向下一个展厅,就立刻困顿在一片展示台中。其实,这个艺术项目背后的理论支撑是 让-路易-鲍德利 (Jean-Louis Baudry) 的影像装置理论。
先来看让我迷失的这件作品。
混乱装置的一侧 混乱装置的另一侧 混乱装置的又一侧相当大的阵势,地面上纵横交错的大网格几乎铺满了东京宫一层的环形厅,网格的焦点中错落着一个个小展台,而张贴在展台上的则是政治色彩浓郁的图片。网格的末端会标有一些诸如社会,民生,机构,适应等关键词,让它们有了经纬线的功能,事实上,当你看到趴在地上的机器人沿着线移动的时候,就更加确定这些线并不是多余的摆设。小机器人们也不是满场子瞎胡跑的。当我正在阅读一个展板上的内容的时候而展板被机器人拖了起来带到了另一个经纬点的时候,可以说我脑袋上写出了大大的“懵逼”二字, 怎料想还会有这样的操作?。而这件作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勾起了我猫一样的好奇心。(插句嘴,我之所以讨厌展透甚过讨厌剧透,就是因为亲临展览时这种出其不意而非常新鲜的观众体验感)
于是我带着一颗被机器人撩起的探索之心,看图片,读文字,查说明,想弄清楚艺术家到底在搞什么花花肠子。
嗯,很正经 嗯,老不正经展板上除了在我们(一个亚洲人)的经验范围内的新闻热点(美英法德中朝等),还有一些我们其实也不怎么关注的小国的政治信息(就是那种标出国旗,写出国家名字咱们也不是太懂到底是哪儿的地儿),但很统一的都在讲事件。有些一本正经,有些老不正经,总之一切信息都来源google。
除了中心的这件带有机器人满场跑,却不知道到底是要干嘛的神秘作品外,周围的墙上和场地的空隙处也有关于战争主题的展品。其中一艘破船是最亲切友好的,因为认识它。它在诺兰电影“敦刻尔克”中做过道具。
敦刻尔克剧组亲情提供好了,眼前的这些繁乱的景象是否可以让我们读懂艺术家的创作意图呢?
回想一下展览的题目 « 我敌人的敌人 » ,有没有同样的一种分不清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还是敌人的敌人也是敌人的感觉?如果继续有这么一种迷失在布满长相一样的树的迷宫中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的感觉,那么其实,你已经深得这件作品的精髓了。
下面我们来聊五块钱的干货,扯一扯这个不知其所云的作品是怎么和影像装置理论搭上关系的。
首先 Neïl BELOUFA 是一个会被称作是导演的艺术家,或者说他是以导演的身份被大众所熟悉的。柏林,多伦多,马赛,圣托里尼等各大电影节都能出现他的作品,尤其是在这场展览开幕同期,他的第一部叙事长片 « Occidental» 正在在院线放映,也有媒体报道这场展览是导演 Neïl BELOUFA 的艺术项目。虽说这部影片被有些影评人称作他真正的电影,但它本身也是非常大胆尝试新的电影语言结构的。其实是一个发生在巴黎老旧的酒店内的当代版的罗生门。正片也没有一个非常清晰严谨的线索,影像也是碎片化的,如同我们所看到的以这部电影命名的装置作品。
“西方酒店”电影海报电影装置理论其实就是当代艺术展览界讨论电影这一艺术形式的问题。把电影院看做展厅,观众所看到的影片表象是由摄影机,(早期时的胶片)和放映机所组成的技术效果,影片内涵则是以不同的叙述方式讲述的故事。观众选择进电影院,以及看电影的过程便是构建以观众为主体的影片文本。套用弗洛伊德精分(精神分析)讲的更直白一点,就是将电影院看做是一个“拟梦装置”,我们身处这个空间中,其实意识是进入到了影片所营造的那个空间里,仿佛清醒的时候做梦一般,而到片尾出的字幕和影厅里亮起的灯,就重新把观众唤醒,将其意识拉回到这一装置所属的空间,也就是我们的现实世界。这个被鲍德利总结为“拟梦装置”的影院空间其实还可以被看做是机器猫的任意门和时光机。
除了强调电影的时间性本质外,还突出了人的主体性。毕竟我们是坐着不动,看画面排好队按一秒24张甚至更多的速度从眼前跑完。再走远一点,我们甚至可以扯上拉康的镜像理论,将电影看做是一面投射认同影像的镜子,我们看到的以及我们理解的都是在我们已有的知识体系内所认同的。随便比如一部 « 权利的游戏 » 好了,知道那几个著名历史节点的人马上就能明白这个虚构的故事是如何再现历史的,而不知道的人也一样可以很愉快的当成一个个新故事来看。明明是同一个瑟后,一会儿鄙视她,一会儿佩服她,一会儿同情她,一会儿厌恶她。所有的情感其实都来源自于自我价值观对她的评判。说的玄乎一点,就是虽然是看电影,但看到的都是自己。
电影装置理论可以简单的理解成以装置的眼光去看电影。而这件作品恰恰相反,是以电影的角度理解装置。
但都强调了人的主体性。艺术家就是想提供一个平台,激发观众主体的感官体验甚至是意识形态。这一场子的政治性新闻,观众可以自取所需的看,我知道金正日和习近平,知道川普和奥巴马,那么我可以自行联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为什么机器人还带着展台到处跑?这些经纬线有更深层的意义吗?都是些什么鬼?这就是艺术家想要呈现给观众的“混乱感”。我很主观的认为这也是他对这一主题的态度,关于战争,关于权利争斗,关于政治把戏等等,我们作为局外人,其实很难看透。我们看懂的都是在属于我们自己的那个世界,不管是角度还是容量都很局限。展台给出的google下载信息也是同样的碎片化,倒是可以将它同梦境做类比,醒来也只是记得零星的一些片段。
这样的气场的装置除了 Neïl BELOUFA 我能想到的就是 David Altmejd 的那件 «La nouvelle espace»,活生生将一件雕塑做出了一部电影的效果,还是 « 穆赫兰道 » 那样的电影,简直酷毙。
这个展览还是蛮推荐的,这周就撤展了,还没去看的朋友抓紧时间,可以亲自去体验一下借装置看电影的赶脚,虽然我已经剧透了机器人会跑的部分,但也许你看到那部分肯定是独一无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