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女桑叶
上界十三重天有树名曰织女桑,苍翠挺拔,枝叶扶苏,郁郁葱葱,清香四溢。
织女桑于中药一途多有助益,桑枝可祛风除湿利肢消肿;桑果可益肾助阳补血明目;桑叶可疏风清热凉血润燥,而又以霜降之后第二日采摘的霜桑叶入药为最佳。
——《四海隐轶录·桑叶篇》
1
天界一直有一个未解之谜。
那就是天帝的小弟弟月阙大人到底是不是断袖?
这个话题经久不衰的占据着天界热门话题排行榜的首位,也是天界聚会应酬等交际场合迅速拉近距离的绝佳切入点,更是天界众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大八卦。
而昭玺此刻站在悠寒宫门外的彩虹桥上看着再次垂头丧气步履沉重走回来的司命星君,心中觉得这不解之谜着实可以再追加一个。
那就是,晴桑仙子为何不让太子殿下进门?
一连三日,天界太子前来拜访晴桑仙子统统吃了闭门羹。
第一日,仙侍说晴桑仙子正在削土豆皮,怕一不小心手抖削断了,不方便。
第二日,仙侍说晴桑仙子正在学扯拉面,怕一不小心手抖扯断了,不方便。
第三日,还是那个仙侍说晴桑仙子正在做拔丝红薯,怕一不小心手抖拔断了,实在是不方便。
昭玺闭了闭眼,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噌噌”地跳着疼。
好啊,掌农司乐的晴桑仙子这是要跨界当厨子了。
这种敷衍至极又不留情面且不明不白的拒绝对于昭玺来说,并不只是简单的颜面扫地,简直是严重的奇耻大辱。
而问题的重点在于,昭玺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何!
他与晴桑仙子明明从未谋面素不相识啊!
实在百思不得其姐,不对,解。
司命袖手站在一旁,看着面如土色的昭玺,实在是有些不解,“殿下为何如此执拗,不过是一坛酒,不喝也罢了。”
司命所言的酒名唤离人醉,是把十三重天上采来的雪梅经由地心火烘干,天河水浸泡,丁香蜡封存,十一重天的晴桑仙子用秘法酿制而成。
“你懂什么?第一日来是为了一坛酒,第二日是为了第一日被拒绝的缘由……”
昭玺握紧拳头在桥栏上狠狠一锤,“但第三日,是为了本殿的脸面!”
司命在后使劲撇撇嘴,偷偷翻了个白眼,
所以呢,你一连三日来此就为了让人家晴桑仙子把你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狠狠的摩擦?!
打脸一次不够非要打脸三次!
这是多么积极向上精益求精的……求虐精神。
昭玺突然转身,语气不善,“这个晴桑仙子什么来头?”
司命赶忙收起没翻完的白眼装作望天,“晴桑仙子原本乃是十三重天东尼佛祖院里的一棵织女桑。长于天界领土,本就神力纯净,加之六万多年日日听佛祖讲经论法,颇具仙缘,于是便于七万岁上化出了人形。”
昭玺漫不经心的冷哼,“如此说来,倒是个有几分仙资的。”
“晴桑仙子初化成人形便在佛祖座前服侍了九千年,后来得佛祖指点,飞升了上仙,才在十一重天开了仙府。”
“那她平日里都干些什么?”
“除了她手里农桑和天乐的主务以外,还擅酿酒……”
看着昭玺瞬间黑了几分的脸色,司命话没说完就赶忙咽了回去,要不是为了那心心念念的离人醉,太子殿下也不至于被晴桑仙子如此吊打。
昭玺略微思索,挑眉看着司命,“我可得罪过她?”
“据小仙所知,不曾。”
“那她素日品行如何?”
“小仙曾与晴桑仙子有过数面之缘,乃是秀外慧中,纯善平和之人,在天界也是个好人缘的。”
昭玺瞠目,“用这等蹩脚的借口将来人拒之门外,也算纯善平和?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据小仙所知,到目前为止,晴桑仙子只对殿下一个人这样。”
昭玺似是被这“特殊”的待遇刺着了,不耐烦的挥挥袖子,“你所知那么多,你咋不上天呢!”
司命面无表情,显然已经对昭玺的突然炸毛司空见惯了。
昭玺越想越不甘心,他堂堂天界太子,身份何等尊贵,虽不能说是呼风唤雨,但总算是顺风顺水,何曾受过这种冷遇,今日偏在个上仙跟前碰了这一鼻子灰。
“你再去敲门,我还就不信了,她的红薯还没拔完!”
司命的内心是疯狂拒绝的,他连着三日去叫门,眼睁睁的看着那开门回话的小仙女看他的目光由第一日的羞涩到第二日的无语再到第三日仿佛看着一个傻子。
思及自己平时精明强干的人设因此事开始动摇,司命突然怒从心中起,“殿下,小仙是天界的星君,不是你的小厮!”
昭玺呆呆的看着甩袖子离去的司命,觉得自己应该回去翻翻黄历看今日是不是被怼日……
2
昭玺是夜一直辗转反侧,那琉璃鎏金三脚香炉里焚的香已经从椴木锦玉香换成了沉木瑞脑安神香,他看着那袅袅婷婷的烟气慢腾腾的上升,渐远,飘散,眼前一直来回的出现土豆皮,拉面和拔丝红薯。
依照司命所说,晴桑仙子为人随和善良,从未与人口角斗气,而自己就算是有几分太子的骄矜和男神的高冷,却与她并不相识更别提开罪于她了。
那她到底为何如此?
她的身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这困惑三连一直萦绕在昭玺的脑海,让他一整夜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直到卯日星君骑着他的大公鸡从房檐上一飞而过,昭玺突然睁开眼睛,福至心灵。
晴桑仙子这样找理由拒绝他登门,必定是宫内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昭玺猛的坐起一拍掌,没错了,定是这样!不然晴桑仙子没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拂他这个天界太子的面子啊。
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昭玺看着窗外,星辰尽落,晨曦初绽,空气中弥漫着些微未散的晨雾,余韵氤氲,为刚刚爬上墙头的太阳笼罩上了一种磨砂般的朦胧之感。
昭玺目光炯炯,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踌躇满志的走出月辰殿,昭玺抬手化了朵云,直奔悠寒宫而去。
甫一落到十一重天就碰到了太上老君那位白白胖胖神似葫芦娃的儿子,“嗨,太子殿下这是又去晴桑仙子处吗?”
昭玺眉毛抽了一下,“本殿只是随便看看,看看。”
益阳星君坏笑着揶揄,“哦?是要去看悠寒宫大门上的乌瑙翠玉环吗?”
昭玺嘴角也抽了一下,“星君此言何意啊?”
“呵呵……太子殿下不是连着三天在晴桑仙子那里吃了闭门羹吗?”
昭玺觉得自己的脑仁都抽了一下,仍旧勉力维持着平静,甚至面带微笑,“哈……星君哪里听来的浑说,没有的事。”
益阳星君一愣,随即嗤笑出声,头顶的发鬏一抖一抖的,“殿下莫要强装了,是晴桑仙子亲口说的,她说你日日上门骚扰她,她便把你给拒了。”
昭玺心中“咔嚓”一声,他最后的尊严和倔强一起碎成了渣渣。
晴桑啊晴桑,你将本殿的体面扔在地上还不算,竟然还敢把这事大肆宣扬害得本殿名声受辱,真是好的很啊!
昭玺紧紧攥着拳头,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暴走的呼吸,心中一直重复默念“注意体面,注意风度”。
抚了抚衣袖,昭玺若无其事的抬步欲走,前方又行来了鹿凼宫的太应真人,张口就让昭玺想打人,“呦,太子殿下今日又去悠寒宫门口等着吗?”
昭玺怒极反笑,心想自己真是傻缺了,体面都已所剩无几了,他还要那劳什子风度做甚!
于是下一秒,益阳仙君和太应真人被昭玺面对面呈十字状叠加后将各自的手脚绑在了一起,转瞬间,就成了肚皮相对弓着身子的虾米。
两人还不及反应就被制住了,刚想开口,昭玺手指一挥便下了禁语术,随即直起身子拍拍手,“看来是本殿近日里太好说话了,是以你们竟敢拿着太子打趣了。”
看着两人满脸羞恼的疯狂摇头,昭玺皮笑肉不笑,“你们该知道本殿一向是个作威作福的,要是天帝不小心知道了今天的事,本殿就割了你的小鬏鬏,让你变成卯日星君的秃头鸡……”说罢反手一指,“还有你太应真人,本殿就把你分居多年的母老虎接过来与你同住,让你再也硬不起来!”
说罢甩甩袖子,心中恼甚,真是世风日下,如今都敢这般僭越了,他作为天界储君必是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昭玺暗下决心,就先从悠寒宫下手,不治晴桑何以治天下?!
3
昭玺的父亲琉渊是开天辟地的第二位天帝,乃是天界始祖知荒与万凰之王羽夭之子,是一尾通体金黄,灿灿烂烂的金龙,血统高贵,神力超群,胸襟宽广却非常平易近人,在天界拥有极高的威望和拥戴。
昭玺是天帝的独子,乃是一头赤红如火的麒麟,生来便带飞翅,天赋异禀,神格优良,资质极高,于两万三千岁上便已修得八荒业火中最高阶的琉璃净火了。
这样集身份尊贵,神力卓绝,龙章凤姿,风流倜傥等特质于一身的昭玺明摆着就是七界四海第一钻石王老五!
加之天界三大美男中冰积雪堆的北山龙君已然仙去,清风霁月的月阙大人又性向不明,如此一来,三人中最年轻最拥有无限可能的富二代昭玺便成了整个天界各家仙子们趋之若鹜的宝藏男孩。
而宝藏男孩昭玺现在正被吊在悠寒宫院内的桑树下,伴着清脆悠扬的铃铛声,在秋日的风里来回摇荡。
方才昭玺收拾了那两个多嘴多舌的家伙以后,来到了悠寒宫墙下,看四下无人便一个翻身进了里去。
谁知甫一落地就感觉到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啪嗒”一声,像是枯树枝的声音,还没来得及细看,就听见疾行的风声,一张大网兜头而下。
昭玺双手拈诀,直飞而起,不想半途竟然失了神力,陡然坠下,被大网一个抄底,吊在了树上。
昭玺生无可恋的看着那用东尼佛祖的捆仙索编制而成的巨网,有种壮志未酬身先死的悲壮。
在昭玺跟桑树上的寒鸦大眼瞪小眼了整整三柱香时间以后,一抹绿色身影才闲庭信步的踱过来,施施然的走到石桌旁坐下,将手中的盘子搁在桌上,抬头看着他。
昭玺恨恨的看着晴桑,咬了咬牙,她一定是故意的,这网上的铃铛响的他都耳鸣了,她怎么可能才听到!
就这样,昭玺和晴桑之间突然就拥有了某种不可思议的默契,开始了莫名其妙的对峙,谁都不先说话,四下俱寂,只有晴桑嗑瓜子的声音,悠哉悠哉,更显出昭玺的滑稽和窘迫。
当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最终失败者还是昭玺。
毕竟他已经被吊了快四柱香的时间。
昭玺干笑着开口,“呵,呵呵……这寒鸦的目力着实不错。”
地上一声低笑,“太子殿下的定力也不错啊。”
话音未落,昭玺已被捆仙索放出,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这是昭玺第一次看到晴桑仙子,一身绿色纱裙,黑发高挽成髻簪着一片桑叶样状的碧色玉簪,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颈,此时正盈盈起身,对他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昭玺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温煦,“仙子客气了。”
晴桑仙子抬眼一笑,眉目中几许戏谑,“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昭玺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哦,本殿适才驾云从空中行过,恰到仙子的仙府之上,那云不知怎的漏了气,本殿脚下一滑,便落了下来,让仙子见笑了。”
晴桑目光灼灼,语气温柔,“原来如此,那殿下可要小心了,别下次又跌了下来,我这院子上还布着缚天绸呢。”
“仙子布设这么些机巧,可是在这天界住的不大安全?”
晴桑意有所指,“殿下说笑了,不防君子防小人罢了。”
昭玺眉心一跳,脸彻底黑成了锅底。
4
最近的失眠总是来的猝不及防。
昭玺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思及近日之事,实在是憋屈得很,他活了这十六万年了,从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
今日那晴桑仙子脱口而出他的身份,看来是早已料到了他咽不下那口气会不请自来,那言外之意捆仙索所防的小人不是他还有谁!而最气人的是,明知道是他,还故意吊了他三柱香时间。
不仅如此,他话还没说完,有仙侍来禀,说是挽星阁的月阙大人来了,那晴桑仙子便麻溜的站起,面上满是欣喜,快步而去,头也不曾回,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在风中飘散,“太子殿下慢走不送。”
昭玺恨恨的一咬牙,他去了就横眉冷对,小叔叔来了就满面春风,这差别待遇未免也太让人……伤自尊了!
昭玺烦躁的挠了挠头,翻身而起,一抬手挥掉了床头的夜光琉璃元宝瓶,晴桑,麒麟不发威,你当我是个狮子狗啊!
当昭玺静静降落在悠寒宫上方时,已经是亥时三刻,穹顶深蓝,星辰暗嵌,万籁俱寂,偶有几声鹤鸣,直上云霄。
昭玺掂了掂手中翻箱倒柜找出来的解缘锥,心中冷笑,缚天绸?我让你变成烂渔网。
运足了内力催动解缘锥,昭玺伴着那耀眼的光芒,没有一点点防备的穿透了悠寒宫内殿的……房顶。
“扑通”一声,四周有温热的水涌上来,将昭玺瞬间淹没,他的眼被激的刺痛,一时不慎,竟吞了两口水下去。
昭玺挣扎着站起来,浑身湿透,从头往脚哗哗的流着水,抬手抹了一把脸,才看清晴桑正站在离这里不远处的屏风跟前呆愣的看着自己,慌乱整理衣服的手还放在锁骨那,忘了拿下来。
而自己落汤鸡一般站着的地方正是一个木制的浴桶,桶里白气升腾,隐约可见水中还撒了些嫣红的花瓣。
昭玺咽了咽口水,指着浴桶,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艰难的开口,“你这是洗了还是……没洗?”
晴桑眨眨眼,“刚刚洗完。”
昭玺看着晴桑濡湿的发梢,面如死灰。
为什么故事的走向总是如此,自己明明满怀壮志却总是滑稽出糗,半夜不睡觉驭着解缘锥上赶着来喝洗澡水,也是没谁了!
晴桑看昭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心中一阵羞恼,“太子殿下还打算看多久?!”
昭玺如梦初醒,眼睛从晴桑微拢的淡绿薄纱移到了杏目圆瞪的脸上,不知是因着羞恼的薄怒还是氤氲的热气,晴桑的脸庞微微发红,像是染上了初春桃花的颜色。
与之前虚与委蛇的晴桑仙子截然不同,此刻俏生生的晴桑就像是一株来回摇曳的狗尾巴草,从昭玺的心尖上掠过,撩的他心头痒痒的。
听到晴桑的呵斥,昭玺脸上一热,心头簇簇的跳,僵硬的转动脖子,迈开步子跨出浴桶,语气颇为不赞同,“晴子你怎么大半夜的洗澡啊?”
“晴子是谁?”
“哦,晴桑仙子四个字太麻烦了,简称晴子。”
晴桑一声冷哼,“那太下你怎么大半夜的偷看别人洗澡啊?”
昭玺闻言狠狠闭了闭眼睛。掉下来就算了怎么好巧不巧碰到晴桑在洗澡,立刻从一个复仇者变成了一个登徒子,真是造孽啊!
抬起手摸索着离去,昭玺闭着眼睛,声音一本正经,“晴子有所不知,我有间歇性眼瞎,今日刚好发作了。”
晴桑不置可否,“太下小心,装瞎有风险。”
话音刚落,昭玺觉得自己袖子好像拂到了什么东西,脚下微微震动,连忙睁眼,然后就看着自己被关在了一个四方透明的柜子中。
昭玺长叹一口气,心中一片死寂,“晴子啊,你竟在卧房里布置斗姆元君的镇念龛,你……你究竟是个什么人!”
5
晴桑仙子素来是个心思玲珑的,她料到了昭玺心高气傲,吃了闭门羹定会过来一探究竟,便布好了机关给他钻,看着他无奈吃瘪的样子,心中压了九万年的那口气终于舒畅了不少。
可是今早出门的晴桑仙子看着彩虹桥对面新搭的帐篷和满地乱跑的尺蠖,心下一凉。
她实在是想不到堂堂天界的太子殿下竟然开始发展养殖业了。
昭玺隔着未散的薄雾,看着对面的晴桑脸色忽青忽白,脚下踟蹰不前的样子,心中憋闷尽去,一阵畅快,在原地无声的仰天大笑。
然后装模作样的问好,“晴桑仙子早啊!”
晴桑面色铁青,“太子殿下一大早的这是在做什么?”
昭玺耸耸肩,“晴子看不出来吗?我在放虫啊!”说罢还来来回回的走动,嘴里念念有词,“来来,蠖蠖啊,注意队形。”
那灰扑扑小指粗的尺蠖成堆成片的蠕动着爬来爬去,看的晴桑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晴桑的原身是一棵织女桑,而这像鼻涕一样的尺蠖就寄生在桑树上,让从前的晴桑饱受切肤之痛,以至于如今看到仍旧心有余悸。
昭玺大摇大摆的来回踱步,偶尔还控制不住的把尾巴放出来摇一摇,看着面露难色的晴桑,心中暗暗得意,你不是不让我进门吗?我今天就不让你出门!
晴桑看着已经快要散尽的雾气,心内一阵焦急,她必须在雾散之前到十三重天采摘雪梅,且这彩虹桥下之水乃是天河,天界仙家皆不能施法飞过,晴桑若想过去就必须得过桥,可是她看着门外这密密麻麻的尺蠖,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一把抓住,实在是迈不开脚。
晴桑咬咬牙,心里恨不得朝着放虫的昭玺放一百支箭,嘴上却只能低声下气,“殿下,小仙现下要出门去,可否请殿下将您的虫子先收回去?”
昭玺语带笑意,“仙子莫怕,只管过是,这些蠖蠖乖的很,顶多爬爬你的裤脚,钻钻你的裙摆,不会如何的。”
晴桑听的汗毛倒竖,正不知道说什么,又听昭玺“好心”的建议,“不过若是有人开口求本殿,也不是不能收起来的。”
晴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小仙求殿下将这些宝贝收起来吧,免得被踩坏了还是殿下心疼。”
昭玺哈哈一笑,“如此便照晴子的意思好了。”说着广袖一挥,地上的尺蠖全都消失了。
晴桑有些诧异昭玺如此好说话,但是也顾不得这许多了,提起竹篮便上了彩虹桥。昭玺两手负在身后,缓缓走来,“晴子这是要去何处啊?”
晴桑眉头一皱,错身欲走开。
昭玺撇撇嘴,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哎呀,蠖蠖,你怎么偷跑出来了?”
晴桑闻言,全身一僵,急忙四处察看,脚边瞬间多了许多只尺蠖,正在慢慢的蠕动,到处乱爬。
“啊……,”晴桑慌忙的四处乱跳。
昭玺拉着袖子左看右看,不断有难看的尺蠖从他袖子里钻出落到晴桑的脚边,很快就密密麻麻一层已经无处容脚。
晴桑心中恐惧,急得不知该怎么办,眼看着那些尺蠖就要挨到自己的脚背了,晴桑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原地跳起,一把抱住了面前的昭玺,手臂紧紧的攀住他的脖颈,双脚抬起夹住他的腰,整个人牢牢的挂在昭玺身上,嘴里大喊着,“昭玺救我!”
昭玺被晴桑扑的一晃,本能的抬手抱住了她,感受到晴桑的呼吸急急的打在自己的脖子上,那平日里捉弄嘲讽自己的薄唇就贴在自己的耳后,心中一荡,忽而加速跳了起来。
秋日的风轻轻的吹来,晴桑的发丝打在昭玺的脸上,微微的刺痒,昭玺忍不住动了动,刚一侧头,察觉有异的晴桑也动了一下,然后,晴桑的嘴唇不偏不倚的贴在了昭玺的侧脸上。
四下一片静默只余呼吸声起起伏伏,两人俱是一愣,都不知该如何动弹,忽有一把揶揄调笑的声音传来,“请问,两位什么时候松开,小仙好睁开眼睛。”
6
今早下了夜班的殊奂星君从十二重天下来时刚好看到晴桑扑到了昭玺身上,八卦的小火苗瞬间被点燃,不仅没有非礼勿视立刻走开,反而在那里饶有兴致的观看半晌,还装模作样的双手捂眼,指头间露出的缝隙都够两只尺蠖爬过去了。
及至殊奂星君出声,两人才如梦初醒,晴桑审视自己的姿势,实在是有些羞恼难堪,顿时红了脸,慌乱的把昭玺一推就踩在了地上,双脚甫一落地,似是又想起了地上那一群可怕的大虫子,尖叫着跳着脚到处乱窜。
昭玺还来不及把尺蠖收起来,晴桑就已经慌不择路的跳到了彩虹桥的边缘,右脚踩空,整个人向右侧歪去,昭玺心中一慌,立刻扑上前,一把抓住晴桑的手将她猛的一拉拽了回来,自己却一个不稳,向桥下扑去。在松开手之前,昭玺微微用力,直接把晴桑送到了悠寒宫门口,远离了她恐惧的尺蠖。
昭玺被晴桑和殊奂捞上来的时候有点不大好看,身上大大小小的口子,往外渗着血,把云紫的锦绣袍晕出了一片片的血迹。
天河乃是天界的根基所在,与天同高,奔腾不息,神力激荡,无穷无尽,天生天养的神仙若是不慎跌入天河之中,多多少少都会被其浩瀚的神力所伤,更遑论晴桑这样由树灵飞升的上仙了,这也是昭玺为何要迅速出手救走晴桑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昭玺在心中暗自喟叹,那样胆大包天的捉弄天界太子,却会被几只蠕动的毛毛虫吓哭,想起刚才晴桑抱着他时颈间微微的湿意,心中有一闪而过的心疼,让他不得不出手。
晴桑看着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昭玺,心中大为着急,不停的摇晃他,急急的唤着,“昭玺,昭玺,你醒醒啊!”
殊奂语气也有些慌乱,“晴桑仙子,我观殿下似是不大好,好像只出气不进气了。”
昭玺心中一动,随即暗暗收了气息,果然,晴桑下一秒就俯下身来把耳朵贴到他口鼻附近,“哎呀,好像真的不呼吸了,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对,人工呼吸,做人工呼吸。”
“那你赶快做啊!”
“要做也是仙子你做啊,殿下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啊!”
两人突然的沉默,显然是陷入了纠结。
昭玺暗暗发笑,这两人傻呆呆的,他可是天帝独子,天生的至尊麒麟,血统精纯,怎会被这天河水伤到需要人工呼吸的地步。
刚准备睁开眼睛,突觉一股热意,有柔软的双唇覆了上来,温度灼灼,急促的与他渡气,柔柔软软的,带着清新淡雅的兰花香气。
昭玺浑身一震,僵硬的一动不敢动,他没想到,晴桑会真的这样做。脑中似是有什么绽开了,轰隆作响,连同他的心都剧烈的跳动起来。
看到昭玺眼睫轻颤醒转过来,晴桑顿时松了一口气,触及昭玺的目光,晴桑针扎一样的挪开了视线,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昭玺抱着自己时贴在腰间那只大手的宽厚灼热,一抹嫣红不由自主的悄悄爬上了脸颊。
昭玺觉得自己大概是呛着水缺氧了,不然他怎么看着晴桑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7
都说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昭玺鼻子里塞着棉絮,翘着二郎腿躺在悠寒宫的榻上喝着离人醉时,心里深以为然。
昨日自己凭借天然去雕饰毫不做作的演技完美演绎了落水重伤却又无怨无悔的英雄形象,顺利的登堂入室,不仅进了这悠寒宫的门还上了悠寒宫的榻。
昭玺暗暗皱眉,觉得这种描述似乎嘚瑟中带着一丝猥琐。
司命星君前来探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殿下,身体可大好了?”
昭玺混不在意的哼唧了一句,“无妨。”
“恭贺殿下终于抱得美人归!”
“此话……怎讲?”
司命一撩下袍在榻边坐下,“小仙今早刚从下界上来,就听这天界遍传昨日太子殿下英雄救美,晴桑仙子以身相许之事,可谓是一桩美谈啊!”
昭玺瞪大眼睛,“以……身相许?”
“这晴桑仙子又为你做人工呼吸又扶你回仙府的,可不是要与你缠缠绵绵翩翩飞吗?”
昭玺一听缠绵二字,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怪异,咬了咬下唇,终于问出了口,“郁辰,你说若是最近总梦到一个女子,是何解?”
司命好久没听人叫自己的本名有些不太习惯,又观昭玺一脸的扭捏,突然有些兴致盎然,“这要看梦见那女子是在做什么了?”
昭玺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囔,“洗澡。”
司命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昭玺,“那必然是对那女子有了不一般心思。”
昭玺急急发问,“什么不一般的心思?”
司命一脸坏笑,“当然是洗完澡以后想要‘零距离深入’接触的心思啊。”
明明是如此隐晦的话,昭玺却立刻就懂了,似乎他自己也早已洞悉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有如此龌龊的想法。
从那日掉下房顶刚好碰上晴桑洗澡开始,昭玺连着几日做梦都会梦到那日的情景,晴桑红着脸羞恼的瞪着他,杏目虽怒却满是风情,那样娇俏生动,全然不似之前那个古怪气人的晴桑,雪白纤细的颈子像是初见之日那样欺霜赛雪,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晴桑端着离人醉进来时,看着面色红润有光泽的昭玺,有些无奈又羞赧,这昭玺叫着这痛那痛的住了进来,每天使唤自己伺候这伺候那,这些都先不说,问题是他一个男子一直住在自己这里算怎么回事啊?!
“哎,你到底好没好,好了就赶紧回去!”
昭玺挑眉,“有你这么对救命恩人呼来喝去的吗!”
晴桑梗着脖子,“要不是你放虫吓我我需要你救吗?你这是自作自受。”
昭玺多少有些心虚,讨价还价,“那我走也可以,你得给我带十瓶离人醉,不对,二十瓶。”
晴桑瞪大眼睛,“那样难得的东西,你开口就要二十瓶,你脑子还没清醒啊!”
“切,不就是十三重天的雪梅做的吗?会酿酒有什么了不起。”
晴桑翻个白眼,“那你自去十三重天上取了那雪梅喝去啊!”
昭玺被噎的一窒,抬手抚着额头躺下,咿咿呀呀地叫唤,“哎呦,我突然头晕的厉害。”
晴桑看着戏精上身的昭玺,只能妥协,“这几日没有了,那日月阙哥哥来都定下了,给他的我还没做好呢。”
昭玺猛的一个翻身坐起,盯着晴桑,“月阙哥哥?你跟他什么关系还叫这么亲密!”
“关你什么事!”
你都亲过我了还不关我的事!
昭玺心中很是不舒服,“他哪里比我好啊?凭什么都给他!”
晴桑撇撇嘴,“月阙哥哥自然比你好的多,医术好还有风度,而且还不会翻墙爬屋顶……唔……”
看着晴桑一张一合的小嘴,粉粉嫩嫩的,昭玺突然就不想听到从那里说出别的男人比自己好的话了。
8
昭玺坐在容苑仙君在自己的仙府盛歌宫举行的五百年一度的“天界最佳情侣”选举大会现场时,心中无比的感谢殊奂星君。
那个五大三粗脸蓄虬髯的爷们,不仅有一颗吃瓜八卦少女心,而且具有非常厉害的描述表达和传播能力,哦,说白了就是大嘴巴。
是以最近满天界都知道了他勇救晴桑然后晴桑献吻最后两人一起回了悠寒宫几日闭门不出的消息。
他与晴桑两人也因为戏剧性的反转和闪电般的恋爱速度携手登顶天界最炙手可热的浪漫情侣。
旁边有好事的小仙笑着凑上来,“殿下,晴桑仙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昭玺含笑不语,心中暗自叫苦。
那日在悠寒宫,他听晴桑句句夸赞小叔叔,心中实在吃味,便一把搂过晴桑堵住了她的唇,软糯可口,有些馥郁清甜的桂花香。
意犹未尽的放开晴桑后,昭玺作死的说了一句,“今日怎么不是兰花香了,你换唇脂了?”
上一秒还害羞的俏脸微红的晴桑突然反应了过来,“好啊你昭玺,那天你根本没有昏迷对不对,你就是个骗子!”
嘴欠的昭玺来不及辩解就被一路打出了悠寒宫,晴桑转身时脸颊的泪珠将落未落,就像是昭玺摇摇欲坠的心。
一连九日,他天天去悠寒宫敲门均没有回应,可如今的他却再也不敢像从前一样翻墙爬房顶了。
昭玺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请柬上他与晴桑的名字,心下满是惆怅,若晴桑真觉得他是骗子了,那他这渐渐明晰的心意又该如何对晴桑说呢。
忽闻门口一阵热闹,抬眼一看,原来是小叔叔来了,身后还跟着……晴桑。
昭玺心口一窒,请柬上并排挨着的明明是他俩的名字,这晴桑却与小叔同来,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忆及晴桑对小叔的态度和那满口的夸赞,昭玺觉得自己的心慌得都要跳出来了,难道晴桑喜欢小叔?
隔壁座一位面生的仙君看着月阙大人双手捧心做花痴状,“这就是传说中断袖的月阙大人吗?好特别,好与众不同哦!”
昭玺听的一阵恶寒,还不及开口,忽听一道清冷凛冽的声音,“说话要严谨,是疑似断袖。”
“哇,这位道友好严谨好讲究哦!”
“你……从哪里来的?”
“人家从背背山来的。”
昭玺决定还是起身去找晴桑吧,就算晴桑真的喜欢小叔,也不会比隔壁座这个货更可怕了。
昭玺委屈巴巴的开口,“晴桑,我可见着你了。”
晴桑瞪了他一眼,抬脚欲走。
昭玺伸臂一拦,“晴桑,我想你了,你理理我吧。”
晴桑扭头不看他,心里却想起了刚才月阙对她说的话,“晴桑,我这侄子虽然骄矜胡闹了一些,但是他却从未如此这般费心思去纠缠过一个人,而且,他不会骗人的。”
昭玺看晴桑不说话,心中一沉,管不了那许多了,上前一把抱住晴桑,“我不管,我喜欢你,就算你喜欢小叔叔我也不放手。”
晴桑挣扎着推搡他,“谁说我喜欢月阙大人了?!”
昭玺心中一喜,有些小心翼翼,“那你是喜欢我了?”
晴桑锤了他一拳,“呸,谁喜欢你这个登徒子,赶紧放手!”
“我不,你既叫我登徒子,我放了手岂不是吃亏了。”
9
昭玺现下坐在悠寒宫的桑树下再次与那只寒鸦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有了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秋天的风日渐萧瑟,巨大的织女桑在风中轻轻摇晃,亭亭如盖,桑叶摩挲着发出“沙沙”的声音,颜色已由墨绿变得微黄。
昭玺扭头看着正在酿酒的晴桑,夕阳在她的身上洒下橙黄色的光,连同她翠绿的衣衫都变得柔和起来,纤细的脖颈微弯,碧绿的水玉耳坠在侧脸摇晃出斑驳的光影。
整个人就那样平淡随意的带着万般风情嵌进了昭玺的心。
“晴桑,你别忙了,休息一会吧。”
晴桑回头看他一眼,粲然一笑,“没事的,我不累,离人醉还差两天就做好了。”
昭玺很有些不满,“你怎的对小叔叔的事情那样上心,这些日子我来寻你,你都不正经搭理我。”
晴桑看着气鼓鼓的昭玺,心里暗笑,看来太子殿下不是爱喝酒是爱喝醋啊,“月阙哥哥曾教授我医术,算我半个恩师,如今他有求,我怎能不尽心呢。”
“那我还有求呢,你怎么不顾念顾念我!”
“你有何求?”
昭玺笑的贼兮兮的,“求抱抱。”
晴桑脸上一热,轻轻的啐了昭玺一口,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是习惯不了昭玺的露骨和胡闹。
昭玺看着害羞的晴桑似嗔似俏,觉得自己肯定是醉了,不然怎么有点发晕呢。
“今晚我来陪你。”注意到晴桑不解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明日是霜降。”
晴桑看着昭玺离去的背影,心突然就灼热起来,那热气一路窜上来,熏的她嗓子发干,眼睛胀的几乎留下泪来。
她除了尺蠖以外,最怕的其实是霜降。从那日子时开始,寒霜降至,密密层层的裹满整个织女桑,而她也会感受到满身针扎一般的刺痛,那痛开始时并不剧烈,但却绵密长久,让她避无可避,层叠重复的折磨着她,后来就会感觉身体的热量一点一点流逝,寒意渐浓,就那样又痛又冷,直至那夜慢慢的过去。
晴桑抬手抹去眼泪,因着一个人,竟第一次对霜降的来临有了隐隐的期待。
当夜昭玺来的时候晴桑正热了一壶离人醉,酒香满盈。
昭玺眉开眼笑的凑过来,“多谢仙子体恤。”
晴桑眉眼一弯,“请殿下满饮此杯。”
昭玺刚端上杯子就听外面有仙侍惊呼,“下雪了,下雪了。”
晴桑有些纳闷,“这天界怎会下雪呢……”
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昭玺猛的变了脸色,似是惊慌不安又似难以置信,嘴里呢喃着“怀裳”,随即快速奔了出去。
晴桑呆呆的看着被昭玺随意扔下的酒杯,心里像被什么堵着一样,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出来。
西鉴山的怀裳公主一直与昭玺过从亲密感情甚笃,之前天界甚至传出过两人以后会结亲的说法,自己以前没有当真过,如今看昭玺这样匆忙到连最喜欢的酒都来不及喝一口,果然……
还没完全关闭的大门“砰”的一声又被人撞开了,昭玺一步跃了进来,抓起晴桑就走,“你还是同我一道去,马上就要子时了,我不放心。”
转眼间似是发现了晴桑脸上的泪痕,以为她是害怕霜降将至,抬手轻柔的拭去泪珠,在晴桑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别怕,有我在。以后我都陪着你。”
10
昭玺与晴桑赶到相思殿的时候,风雪已经小了许多。怀裳正在院中仰头望着洁白的飞雪从无尽的穹顶落下,伸出手接住几片,来回的看。
看见昭玺来了,兴冲冲的跑过来,“昭玺哥哥你看,这雪竟是梨花样子的,好美啊!”
昭玺一把抓住怀裳,语带焦急,“怀裳,这怎么回事?”
“我刚才无意间用内力催动了你送我的那根发簪,不知怎的,就下起了雪,那发簪可真是个宝贝。”
昭玺心下一惊,不过片刻,便已经明白过来。姬筹曾说,护心骨乃是妖龙神力根本,而姬筹为保怀裳安康又将毕生修为全部注入其中,想必是那护心骨在姬筹天谴之前离体,仍旧保存了姬筹大部分的天神之气,是以仍拥有召唤风雪的能力。
狂喜如野草一般迅速疯长,转瞬间就蔓延了昭玺的全身,让他兴奋的都微微颤抖起来,“小丫头,发簪可否借我一用?”
怀裳有些犹豫,“那你可别忘了还给我,还有以后不准再叫我小丫头了。”
昭玺哈哈一笑,“若能成真,我以后叫你小奶奶都行!”
说罢拉着晴桑又飞了出去,被拉来拉去的晴桑一脸懵逼。
及至回到悠寒宫,昭玺才一把抱住晴桑,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巨大的企盼,“晴桑,姬筹或许能回来了。”
“北山龙君吗?
“嗯,我明日便去求东尼佛祖……”
昭玺说着突然哭丧了脸,“哎,我在佛祖那里可是个泼皮捣乱的,怎么有脸去啊?”
言及此处,昭玺想起了九万年前姬筹刚刚身死的时候,他伤心难过,跑去十三重天跪求东尼佛祖复活姬筹,佛祖听完来龙去脉后只摇了摇头。
昭玺流着眼泪不停地磕头,东尼佛祖端坐上首,指做莲花,声音振聋发聩,“世间万物,皆有定数,一功一业,此消彼长。他既以命相酬,苍天应不会负他。”
昭玺一听顿时精神大震,急忙追问,佛祖却翩然离去,只留下几个字在风中四散,
“时机未到。”
昭玺摸着手中的骨簪,有种莫名的笃定,这,一定就是佛祖说的时机。
“姬筹初去时,我太过不懂事了,喝醉了酒跑去佛祖跟前胡闹,还吐在了佛祖院里的树上,后来被我父帝罚去……”
昭玺话没说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十三重天,东尼佛祖院里,织女桑……有什么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了。
昭玺讶异的看着旁边正拿眼睛瞪他的晴桑,“我那时吐的那棵树……是你?”
晴桑走在桌边坐下,饮了一杯离人醉,语气里满是愤愤,“那日我初化人形,刚要去拜见佛祖,就看见你醉醺醺的从内殿跑出来,模样很是潦倒,我怕正面撞上了你会觉得没面子,就连忙又变回了原形,谁知你跑过来扶着我就是一阵狂吐,弄脏了我第一身新衣裳。”
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晴桑的面上一阵恼怒,又翻了昭玺一眼。
昭玺目瞪口呆,原来他就是那个时候得罪了晴桑,而她一下就记恨了九万年。
转念一想,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因为晴桑三番两次的下他脸面而执拗的想扳回一局,也就不会最终陷入这浓情蜜意的网还高兴的像如今这般想起来都会笑出声来。
冥冥中缘分早已注定,而他喜欢这个结局。
昭玺嬉笑着拉住晴桑的手在掌中揉搓,“晴桑莫气,我这就补偿你啊,我都想好了,用我的琉璃净火应能帮你驱赶霜降寒气,可保你无虞。只不过……”
晴桑终究还是好奇,“不过什么?”
昭玺眨眨眼睛,“不过你得给我抱着才行。”
晴桑刷的抽回手,一声冷笑,“我听你胡说八道。”
月亮已上半空,照的悠寒宫一片清亮,就像是彼此明了的心意,再无任何挂碍,只有嬉笑怒骂的话语声从殿内传出,给这夜色都染上了几分旖旎。
“晴桑别生气,以后你的衣服我包了,新衣服我买,脏衣服我洗如何?”
“哼,这还差不多!”
“晴桑啊,其实我不仅洗衣服很棒,我脱衣服也很快的,要不要试试?”
“呸,你个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