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日记——从磁器口到上下九
你没想到在广州你喝的第一口饮料是藿香正气液,极度缺水和高温中暑中你看到家乡20℃的天气,羡慕的直想一个飞机飞回去。 但你是真是讨厌飞机了。
每次都在哭,都是因为离别。
事实上,旅行和谈恋爱是一样的,就算知道不能留在那个地方,还是会很开心。
上下九的蜿蜒曲折简直和我几年前第一次去到石室圣心大教堂走的卖鱼小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烈日下几步路竟然就找到了银记肠粉,但我刚吃过了饭实在吃不下,不舍地徘徊了一番还是决定晚饭再来。
阳光明晃晃的,在年代久远的街上散发出一种十分古旧的味道——在我年幼时,住在乡下奶奶家,二楼的木板楼梯上就有这种味道,潮湿而温暖。仿佛有很多灰尘在空气中显现出金色的影子,你以为那是宫崎骏的灰尘精灵。
我走过许多的老街,这种感觉只在此时此刻的上下九不知名的角落里产生过。
羊城很热,让人想找个糖水店躲进去,但偏偏此刻所有的冰室都消失了。
我挤开了拥挤而茫然的人群,走进拐角的药店,买了一板藿香正气液。
————————————
5月27日前一天。
“老王,明天在不在店里?”
“在。”
“好,明天我来学吉他。”
磁器口的周末就是一个噩梦。下了地铁没走几步路到了磁器口,却在磁器口挤了快半个小时,人头攒动中我拼命护着借来的吉它,木板被许多胳膊肘碰出清脆的声响,像它哭了。
挤到咖啡馆时都快三点好几了,点一杯清咖,很快毛茸茸的狗子也蹭了过来,温顺的大金毛可爱的不得了。同来学吉他的还有个小我几岁喜欢摩托的小男生,中途出去一趟买了包烟还顺带递给我一盒香草冰淇淋。
嗨,猫将!走过的地方,山城是最让我有归属感的。尽管渝已不算川,但蓉城永远不会有山城给我的热情爽利,蓉的美丽和精致都带着三分矜贵的疏离。
重庆啊,从来不讲究那种做派。
摊在椅子里,听老王从来都那么温柔认真的民谣,昏黄灯光从磁带粘成的灯罩里一丝丝透出,晃得人几乎双眼湿润。尝一口梅子酒,甘甜清冽里看到故乡摇曳在路旁的梅子树,那些果子我从没有机会吃过。
偷了去年的照片过去也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
我们都离家很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本来是要学奇妙能力歌的,最后还是三心二意的聊起了天,猫咪从地上一步射进沙发里,在我身上踱了几步,打量着在我右侧团成一圈睡去了。
不愿露脸的爱猫人士有人在聊天,普通话和重庆话混合着,有人在抽烟,烟雾让人昏昏欲睡。
我看了一眼吧台上摆的高高的椰子水烟,舔了舔嘴唇。
——————————
下午3点,人不多。
我要了一份虾仁猪肉的肠粉,颜值也没有高出它的同类哪里去。不过味道好太多了,肠粉的皮很薄,半透明,虾仁脆爽,是在四川吃不到的口味。店里还挂着同蔡澜老先生握过手的照片,这一味总算是好好传承了。
推荐牛肉虾仁肠粉哦去到南信,没点推荐的双皮奶,鬼使神差般点了一份姜糖水红薯。一口下去,差点把自己呛到。姜的味道很辣,几口入喉,平顺了倒也觉得好味,只是有些甜。
南信甜品在鸿记冰室点奶茶时,正巧也看到有几个姜茶,开头都是“够姜“,确实是足料的广东味道。丝袜奶茶和冰火菠萝油,有那么几秒,我盯着那块光滑漂亮的黄油,不知该如何下口。
鸿记可以用美团哎真的咬了一口才为以前吃过的那些所谓的“冰火菠萝油”正了名——春熙路也是有的,踮着脚排许久的队,最后是扔进垃圾桶的口味。
味道是难以模仿的记忆手段。
满足的喝下一口冰奶茶,再次打开耳机。
“从未跟你饮过冰,零度天气看风景。”
评论里好些人在惊讶:红豆居然有粤语版哎!我默默翻着别人的心事,听着下午2点的阳光。从窗外的人行地下通道里走出许多人,大包小包的情侣,背着吉他的黑衣女孩一步三回头的眼镜姑娘。
都很好,但没有一个是我。
在店里看到许多地名的牌子,是香港的那些站。红磡是很遥远的名字,蓝田的站名我拍过,至今在我手机里。
突然想起在地铁上拍到过的修女嬷嬷。
原来距我上一次去石室圣心大教堂已经有两年了。
———————
我脸上的痣到现在都没有好,有一半得归功于我是个四川人。
点了痣,忌辛辣,至少该半个月。无辣不欢的四川人,面临噩耗生不如死。
从外地回来,再一次吃到了麻辣味,才终于从异乡的千山万水里回了魂。有一家豆花面特别好吃,老板娘会教你怎样挑起面,豆花不至于散碎。辣的直流眼泪,总归是满足的。
豆花面解放碑那条路,我熟得跟自家楼下似的。直走邹容路下去左转,有好吃的里脊炸串,也不贵,性价比很高。炸串隔壁冰淇淋店新出的海盐味冰淇淋和高露洁的牙膏味道有得一拼。对面的奶茶店小哥,个子高挑,且脸蛋清俊。
走往较场口的方向有家怀粮生煎,热乎的生煎包,汁水能把人烫哭。再往前有一家很好吃的酸辣粉,再左拐,有家不起眼的鸭血粉丝汤,连我的吸血鬼朋友都会点赞。
不吃包子的我也会吃的生煎包说起重庆,味蕾就自动分泌口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条件反射。
夹起一片毛肚,放进翻滚的红汤中涮十秒,反正“吃”,重庆从未让我失望过。
————————
当嬷嬷问起有哪些人是第二次来时,只有我一个人举起了手。
这一次教堂里可以拍照了,听着嬷嬷的话,眼睛却看着彩色窗户,心猿意马。
石室圣心大教堂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也是下午,看着彩色玻璃窗折射下的光斑,不知不觉落下了眼泪。那个时候四下无人,我好想抓住一个人,问问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是否和我一样:在这色彩斑斓的世界里,一瞬间相信了神的存在。
而这一次却没有太多的情怀。
1863年6月18日,有了这座教堂。双尖的哥特式的石室,圣心大教堂,如果用航拍,可以看到它是个巨大的十字架。
听着那故事也不再动听,也不信救赎了。新约,旧约,一转头就能看到彩窗上是“最后的晚餐”,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男人此时看着如此平凡。
他曾是一个新神,圣城的圣殿,建了又倒,几经动乱,最后凋零成一面墙。
圣母玛利亚但那也还好,总有人不远万里而来,那个时候的人颠沛流离。家都没有了,却还有信仰。
爱尔兰后裔,大部分仍占据波士顿,犹太人的隐忍,在骨血里生长,同一个世界里,同一个信仰。
耶稣的母亲都叫做圣母玛利亚,偏偏战争,偏偏所有美好都能因此分崩离析。
十字架上苦难的人同我们一样,也静静看着下午和暖的阳光和谲丽的彩色光斑。
我在教堂里拍了许多照片,却无法转述出圣经里的故事,它和教堂本身一样,都过于庞大了。
石室圣心 石室圣心大教堂 下午三点的光 彩窗倒影也在门口刻着ROMA的柱子前留影,在此称颂罗马的人们已经把迦太基遗忘了太久。
“ROMA”所有的圣洁,到头来都是与血肉有关的。
花的芬芳艳丽,还是无法挣脱泥土里的根。
最后我回头再看一眼教堂,云翳遮住了教堂尖,如梦如幻,像天堂也像地狱的倒影。
“你现在所看到的地狱,不过是天堂的倒影。”
世间事,妙不可言。
————————
去年,今年,每次我到解放碑总会下雨。
去年凌晨拍于较场口我猜这里是不喜欢我的,不喜欢我,我可以走,你哭什么呀?
每每下雨拖着行李箱的人看着就格外寂寥,我为数不多的想家也大多是这个时候。
白日里会有许多从中国各地赶来的人,在这里匆忙的拍上一张自拍。
几年前,因为一部在重庆拍的电影火了许多景点,留下许多故事或者事故。印象深刻的是,女主角撑着伞,站在下雨的解放碑打了一个电话。
雨下的比我哪次来的时候都大。
从电影里可以看到渝中,和我在轻轨上拍的一样好看。绿叶间隐隐有一条轻轨呼啸而过,初春,它路过山上,花就开在你的脚下。
去年拍于轻轨上我最记得的是去年夏天的凌晨和朋友坐在这里—解放碑的花坛周围,聊去去来来的动向和琐事。一个卖花和玩具小熊的老人,佝偻着身躯过来问:买花吗?
我指了指朋友手里的小熊:买过了。
他默默离开了,又过了两分钟他竟然又回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说:“能借我一支烟吗?”
我疑心自己听错。
老人又重复了一次,朋友拿了烟给他,老人连声道谢,消失在了黑夜中。
这件事我一直以来记忆犹新,并觉得很有意思。老人还背着一大口袋没卖玩的玩具,但他问陌生人要了一支烟。
不管我们是什么人,男女老少,阶层和文化……我们对于美,对于爱和自由的追求,是否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呢?
当时的心情,少有的绝望和烦闷,却在那一刻都释怀了。
听到广场上模着M.J跳JAZZ的青年,没散场的零星人群为他鼓掌,夜色中闪动的是小情侣们手中的花束和有荧光的装饰头饰。
月朗星稀,不知何时停了雨。所有的快活和悲恸,无法让星星坠落,时间停止,河流倒退,反而只能哭着哭着擦干了眼泪。
无人如你逗留我思潮上,从没再疑问,这个世界好得很。
“你笑什么?”朋友突然问道。
“我想起我又去到那家咖啡店,那个小姐姐一开始没认出我。”
“啊?”
“后来啊……她突然说,我记得你!那个拍照很好看的女孩子。”
end
彩蛋:
嘿!花房姑娘,我一无所有
在青旅有人问我崔健唱过啥呀?
我:“一无所有,花房姑娘,新长征路上…”
“哦哦,我知道,他就那个…唱风吹麦浪的对吗?”
“阿姨,那是李健。”
老崔滚动30周年演唱会,广州这一场我终于赶上了。
滴,学生票(并没有)关于我为什么喜欢他,很多人不解。尤其我爸,问出了广大颜控心声:他长得又不好看,你去看他干嘛?
我不是去看他,是去看中国的摇滚。听一听,三年前打动我的古筝是否一样迷人。
下午很早去了,在场许多是老炮儿和大兄弟,气势逼人。背着双肩包,素面朝天的我往角落里缩了又缩,感觉自己给老崔丢份儿了,更怕有人来问我:你为啥逃课?
然而等鸟鱼之恋的前奏一响起,第一时间“呲溜”一下爬椅子上站着疯狂挥手的也是我。
在排练时就听到了这首歌,我以为是幻觉。因为这首歌是对唱,女声部分是我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高高高高音,原唱是和央吉玛。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更喜欢老崔和谭维维合唱的那一版。
但是除了老崔和他的乐队台上没有别人了。
他一个人唱,唱他自己的歌。没有致敬,没有嘉宾,没有很多互动,甚至都没怎么说话。
一个人唱了两个多小时,中途我后面的哥们都在喃喃道:休息会儿吧/歇会儿吧!
连我也忍不住担心了,然而他就真的实实在在的唱了下来。
只在中场的时候喝了两口水(酒)。
他说了一些听上去词不达意的话,但他知道我们都懂,我们都懂。
我看到他,我知道这一趟没有白来。中国的摇滚是笼中鸟,但不会,也不能轻易死去。
在一无所有响起时,几乎所有人都跟着在唱,从60后到90后,许多人自发用手比出摇滚手势,高高举起,和着整齐划一的歌声: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一路走来,万水千山。无数人问过我:“你一个人,你不怕吗?”“一个人不会感觉无聊吗?” “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
但是我走了,我来了。
我一个人,听着喜欢的人唱的歌,和许多不认识的朋友声嘶力竭吼着一无所有。
其实太多的假设都不过是假设,太多的担心都是多余。
我们一无所有,从一开始到结束,我们没法儿把货币带进坟墓,也没法儿把荣耀刻上史书。
太多的人以为凭自己一辈子不懈的努力,拥有了许多东西。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没存在过,时间才是真BOSS,实际上我们失去的总比得到的多。
可这世界我们终究要来的,万水千山披星戴月也要看尽,可能才不负此年华吧。
第一次出发我的想法就很清楚:我要把自己拥有的东西全部扔掉,再看看自己有什么。那留下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不是别人说需要的,不是满足虚荣的物质和无休无止的手机信息。
人生就是一场找寻的旅途,路程远比结局有趣的多。
李志说,我们生来就是孤独。
崔健说,我一无所有。
别太抗拒失去,一无所有才是人生常态。
我们拥有的,只有自己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