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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

2017-11-24  本文已影响2501人  别山举水

龙应台在《我向往的一个境界》最后说:

我想有一个家,家前有土,土上可种植丝瓜,丝瓜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几朵黄花,花谢结果,垒累棚上。我就坐在那土地上,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

读罢此文,我禁不住得意起来,信步走出门口,来到丝瓜架下。

我家门口有土,靠着水塘边种了一棵丝瓜。丝瓜藤葱葱郁郁,沿着电线竿爬了两米多高转了弯,再顺着绳索平行向东,向前方的梓树逼去。主藤上又生长出许多细藤,相互缠绕攀爬,形成一条十几米长的绿色蛟龙。

蛟龙的头部,肚皮,尾部伸出很多细细的触角。有的垂下交叉着,轻轻摇曳,似乎想抓住人的头发或轻抚人的脸。有的卷成纽扣那么大的圆圈,一圈一圈蜿蜒着有十几公分长,像一根柔软的弹簧。

巴掌大的叶子间,擎举着一些颗粒状的花苞,有些盛开了,一朵一朵,并不簇拥,嫩黄成稀疏的星星。微风拂来,花儿傍着叶子,娇羞地颤栗,如一个刚走出闺房的女子,猛然撞上一束多情的目光。

我比龙应台幸运,不需要想,就拥有更多。

屋角转弯处还栽种了一棵扁豆,沿着山墙搭了几根棍棒。扁豆层层叠叠,垒起一幅毛茸茸的绿毯,早已覆住棍棒的沧桑。桃形的叶子密密麻麻,都将叶尖儿朝下,叶上有些浅浅的茸毛。叶子的某处,不经意就冲出一两束粉红或浅紫色豆花,沿着茎杆,挨挤着,如一串串霓虹。

我不敢靠得太近,有几只蜜蜂在花丛间蹶着屁股钻进钻出,冷静而匆忙。

与扁豆隔条马路的水塘边,放了一口大瓦缸。这些缸原来都放在屋里,或装小麦或盛米糠。现在没种小麦也没养猪,缸便废弃不用了。

我们将它放在水塘边,里面填满了土,都是老屋拆掉后的土坯砖敲碎的。这些土经风经雨经烟火上百年,非常肥沃。

缸里下了几根藕枝,此际,已经长出了十几支荷叶,脸盆那么大,如一柄柄伞,争着向上张开。

孩子们经常向荷叶上洒水,就像玩魔术一样,整片整片的水一落到叶上,就化作珠子,滴溜溜乱转。即使是阴天,水珠也如同裹着阳光,碰溅起晶莹,让人目眩。

啪啪啪的响声过后,有的叶子承受不住重量,身形一矮,一绺水趁机从最低处跌落。哗啦啦,一条白线倏忽钻进塘里,像婴儿找到母亲,激动之后,归于平静。

荷叶晃了几晃,立住身形,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有时没事,搬张椅子坐在塘边。顶上是丝瓜藤,将天染成绿色的一长溜,起伏不定。底下是一蓬蓬荷叶,如同穿着纱裙的仙子,时不时勾头低颈,窃窃私语一番。对面是花红叶绿的扁豆,正在拼命向上爬,企图占领山头,将葱绿渲染成一幅风景。

抿一口茶,双眼或睁或闭,任时光在身前身后打打转,再悠悠前行。我所处的,也许正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我所向往的,也许正是别人所不屑的。

风景,哪儿都有,在每一双手中,每一双脚下,每一双注视的眼中。风景,似乎哪儿都没有,只是一直存在于我们触不到的远方,让人毕生去追逐。

我进入了一种境界,却又似乎时时漂浮在境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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