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感

《北望》

余光中

一抬头就照面苍苍的山色

咫尺大陆的烟云

一缕半缕总有意缭在

暮暮北望的阳台

那几盆海棠和仙人掌上

栏干三面压人眉睫是青山

碧螺黛迤逦的边愁欲连环

迭嶂之后是重峦，一层淡似一层

湘云之后是楚烟，山长水远

五千载与八万万，全在那里面

而历史，炊黄梁也无非一梦

多少浪子歌哭在江湖

最后总是向昆仑的荒古

落下鸿蒙一丸老太阳

炼不完，一炉赤霞与紫霭

月，是盘古的瘦耳冷冷

在天安门小小的喧哗之外

俯向古神州无边的宁静

夜深，香港黯了千灯

阳台一角便伸入北斗

下午闲读，翻起余先生的“沙田山居”，末尾那数行诗读得人荡气回肠，遂找来“北望”全诗。

余先生的诗文，读的并不多，但向来佩服他驾驭汉字的能力。在旁人手里干涩平常的几行字，到得他的笔下，总能荡起波澜，搅动得人心驰神往。文字一途，果有造化，余先生的诗文便是确证。

一句话，一个词，一个字，动人心，发人情，文字有神。只是，现时的一切已经不在乎这些文字内在的神乎其神，只要把话说了就可以，有时还是说得越白越糙越无味才好，不仅是说的人渐渐失去了说出动心发情的话的能力，就连听的人也渐渐听不出动心发情文字的佳妙：我们的母语能力在可怕的急剧退化中，也许到了最后，不仅是文字的美丽失去了，就连人性中体认美享受美歌颂美的能力也要消失干净吧！

中文之殇！还会有文起八代之衰的“文公”横空出世吗？

上午回校途中和中午，本来有些别的感受，现在全然不记得了，来得匆忙，去得也不留痕迹。回头已是惘然，多少世事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