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丰收的冬瓜
那年,妹妹读高一,眼看暑假快结束了,可是学费还没有着落,母亲嘘声叹气,父亲愁眉不展。
其实,每到假期快开学的时候,父母都为着一大笔学费发愁,是的,对于靠种地为生的农民来说,日益增加的学费无疑是最大的开支,也是沉重的负担。记得那时候,每到临近开学,实在凑集不到学费,母亲便催促父亲去东借西凑,父亲骨子里是个很要面子的男人,他总是不愿意向街坊邻居开口,母亲就会因着急而生抱怨,于是便会爆发战争,末了也总是父亲不得已妥协而结束。然而,无论生活多么困难,无论父母为学费问题再多争吵,值得骄傲的是,父母从没有想过让我们姐妹兄弟辍学。
那天父亲兴高采烈地对我和弟弟妹妹说,走吧你们跟我到地里摘冬瓜去。父亲拉了架子车,我和弟弟妹妹跟在后面。
冬瓜地不远,就在村子的东头,几分钟功夫我们就到了地边,哇,今年的冬瓜长的真好啊!丰收的冬瓜!地里或躺着或站着长满了白沙沙的冬瓜,那浓密的冬瓜秧已经无法遮盖满地的果实,像儿歌里唱的:冬瓜披白纱,茄子穿紫袍,白菜一片绿油油,又青又红是辣椒。冬瓜成熟的时候满身披着白白的一层绒毛,像穿着白纱的新娘。看到满地喜人的冬瓜,父亲小声嘀咕:要是再长几天就好了,分量就更足了,可惜啊今年的冬瓜买不上价钱。我明白父亲的意思,因为冬瓜秧都还青幽幽的,还没有到“瓜熟蒂落”的日子,去年冬瓜买到一毛一斤,今年才三分,父亲有些心痛。
父亲把架子车放好,然后再车厢前后放上“挡”(一种用荆条编的半圆形的围子,放在车厢两头和车厢形成一个圆角长方体,以增大车厢的容积),然后对我们说:摘吧,摘了放车厢里。
我和弟弟妹妹跑到地里去摘冬瓜,那冬瓜长得好大,我们只能搬动小一点的,大的大概有几十斤,我们搬不动。看似简单的农活,其实也很累人,不说冬瓜很重,来回搬起来不容易,就那层漂亮的白纱,那是冬瓜自己的保护膜,它并不是柔软的,而是一个个极小的刺组成,搬动冬瓜的过程中,不免把那些小刺粘然在手臂上、胳膊上,脸上甚至身上,不一会便会全身奇痒,而且会长出一层红红的疹子。父亲常年劳作是不顾这些的,而我和弟弟妹妹却经不起这样的刺挠,不时停下来挠着,越挠越痒,浑身长满了痘痘。
终于快装满一车了,父亲用绳子绑好,对我们说:你们歇会儿,我把冬瓜送到三中的伙房。那一车冬瓜,很重,我和妹妹要帮父亲推车,可是他不同意,硬要我们留下来歇着。才七八岁的弟弟懂事地帮父亲拉套:在车的一边绑一根绳子,弟弟把绳子搭在肩上往前拉。父亲和弟弟吃力地拉着车走了。
等父亲回来的时候,我俩又摘好了一车,父亲直接装车,运送。这样,不到一亩地,整整装了四大车冬瓜。最后一车我们和父亲一起去伙房,称完重量,那个师傅算盘一打说:一共该给你七十八块三毛六分钱。父亲满意的点点头。接过师傅递来的一把钱,乐呵呵地说:小四的学费有了!
哦,原来是给妹妹筹学费。妹妹的学费是80元,一亩地丰收的冬瓜还没有买够妹妹的学费。
20多年过去了,可是我总忘不了那四车我亲手摘的冬瓜,买了78.36元,父亲在手上都没有捂热就给了妹妹交学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