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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是哪里人?”说开去

2023-03-16  本文已影响0人  江南铁鹰

从“我是哪里人?”说开去

经常因为朋友问起一个问题而困惑。尽管是个任何人回答都不需要考虑的常见题——“请问,你是哪里人?”

就这么个简单的问题,偏偏困惑了我几十年。别以为是故弄玄虚,这真是个对我而言非常难以回答的问题。因为我真的无法用简单的两个字,或者一句话话回答,甚至可能用几句话也解释不清我究竟是哪里人?

这篇随笔就从“我是哪里人?”说开去。算个小散文集子吧,这段话,可以算作一个序。

开宗第一篇我是南浔人

我是祖籍浙江,生于常州的人氏。

这个回答已经需要一句话,而不是两个字。但是,我尽管属于祖籍浙江的南浔人氏,那里却只是我的祖籍。或者说一个精神领域的故乡。

打个比方,就如同很多生在海外,长在海外的华裔,可能从来没有回过大陆,或者,仅仅回国探亲、旅游,却喜欢回答“你是哪里人”时,告诉别人“我是中国人”。为什么?那是一种情结。一个炎黄子孙的魂,一种中华民族的精髓在一代代传承。我们会不知不觉地用这个回答,自豪自己属于这样一个伟大民族。

我的这个回答,同样因为无论自己走到哪里?住在什么地方?喝的什么水?却在骨子里有江南古镇南浔的根,我的血脉里活跃着南太湖孕育的精灵。是南浔那座千年古镇哺育了我的曾祖们,当然还有我的父亲、母亲,才会有我的出世。所以我是当之无愧的的南浔人!

早年,这个早年有点远。我的高祖严氏是南浔镇望族,只是到了曾祖便有些式微了。到了祖父更多了些玩世不恭与叛逆,丢下老婆、孩子,自己去上海混世界。居然还娶了二房,也就是我的庶祖母徐氏,我经常提到的好婆。徐氏又生下一子,我一直称为龙叔叔。属龙,今年86岁高龄了,自48年去了台湾,一直在高雄定居。

祖父定居上海时,我的父亲不过8、9岁,应该是1925年。按照上海人的说法,这可以成为我属于上海人的条件之一。祖上在解放前定居上海,无论曾经是哪里人,都可以算上海人了。这是本篇题外话,以后再论。

留在南浔与母亲生活的长子,便是我父,严治中。治理中华,好大气的名字。我的龙叔叔叫严治华。治中、治华,治理中华,可见祖父对二子寄予厚望,也说明祖父颇有文化与见识。

父亲在南浔读到中学,就读的便是出过很多名人的“南浔中学”。比如,徐迟,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也是父亲的挚友。

父亲比祖父更加叛逆,先是读书的时候开始接触马列主义,然后居然交接了一批具有叛逆精神的青年,再下来竟和一个纱厂的女工谈起自由恋爱!这个女工,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本姓马。其实是个不知生父母的孤儿,姓马,是随了抱养她的马裁缝。

母亲自幼吃过很多苦,很小就要抱弟弟做家务,十二三岁,便进纱厂做了缫丝工。说到母亲,更是具有反抗精神,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敢于和纱厂的工头、那摩温斗争。曾经是纱厂的小小工人领袖。

或者就是因为父亲的叛逆和母亲的反抗精神,很容易让他们走到一起?父亲在纱厂做义务扫盲的社会实践,认识了参加识字班的母亲。他们很快堕入爱河,成为一对恋人。

1937年,当日本人淞沪战争的时候,这对热恋中的情侣,把小爱升华为大爱,义无反顾地离开富庶的江南故乡南浔,奔赴抗日前线,竟步行万里直奔延安。从此开始了他们这一代人四处为家的生活,也就注定了我们这些儿女,一生飘浮的宿命。他们以后再也没有回故乡南浔生活与工作的机会。我们这些后代,自然也就永远只能把南浔,视为精神上的故乡了。

我是常州人

我的出生地是常州。那是一个位于苏南与苏北临界点的小城。历史没有苏州那么浑厚,风景也没有无锡那么的旖旎。就便是传奇方面,也没有镇江那么经典。好歹也有个白娘子水漫金山寺的神话故事不是?当然与六朝古都金陵城,更加不能相提并论。至于国际大都市——上海,那就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她,在整条条沪宁线上,是最不起眼的一座小城市。

可不管你怎么看不起,它居然有个别称叫龙城。

龙,可不简单了。炎黄子孙各个是龙的传人,其中最不得了,必然是历朝历代的皇帝。因为他们不仅是龙的传人,而且自称属于龙的嫡嗣,是龙生的老大,所以就是天子了。龙城,就是出龙的地方,出皇帝的地方才是龙城。

关于常州为龙城的来历很多,不同版本不少于三四种。我以为只有这条最靠谱,就是相传我国历史上的南北朝,齐梁二朝一共15个皇帝,居然都出在常州。这一块地方居然诞生过15个皇帝,不是产龙圣地吗?当然就是名副其实的龙城。

龙城常州,还有个地方叫龙城里。估计这条小弄堂里,起码诞生过不止一个皇室后裔,否则断然没有资格叫龙城里,这样霸气的名字。

偏偏我也出生在这叫龙城里的“龙窝”里!不过千万不能误会,我的身上没有半点任何一位皇室血脉,也就是凑巧生在了这块盛产龙裔的风水宝地。

1949年9月19日的拂晓,龙城里华野某军的战地医院临时所在地。一位个某师卫生队女教导员,诞下一个男婴。这个落地就哇哇大哭,被产房外焦急等待的某团政委,误以为是女娃娃的,就是鄙人。因为这个理由,明明是个带把的小子,偏偏被身为军人的老爸,赋予一个极为女性化的名字——晓燕。

拂晓飞过天际的一只雨燕,多有诗意,多有文化,又是多么充满了浪漫与深刻的寓意?新中国就要诞生了,她就是一只拂晓出现在东方的雨燕。

可惜啊。堂堂华野一员儒将,居然给自己盼了多少年的假长子,赐了个如此娘娘腔十足的名字。害得我明明是个爷们,被人误会做女人,居然直到今天!

关于假长子一疑问,留下个包袱,以后说明。

中国估计至少有半数人,在什么地方出生,就在什么地方长大的,至少也是成年之前很少离开出生地。所以,一个人的出生地,常常就是他的成长地。这些人,在回答“你是哪里人?”的时候,都会脱开说出自己的出生与成长的地方。比如,咱们这批北京、天津的知青,是不是一多半会这样回答别人的提问?

可偏偏我就不是。我虽然出生在常州,却仅仅在常州住了不足5个月,便抱在奶妈的怀里,混在解放大军的后勤队伍里,开进了大上海。

然后,开始了我做上海人的生涯。

别说,不仅是我。我的女儿也继承了我的游子式生涯。她出生在北京,一岁半回到四川我们身边。3、4岁的时候又随我们调到苏州。七八年前,我们随着她回到上海。她断然不会长期定居上海,究竟会效仿我到哪一站是个头?我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四海飘零式的生活,我已经有了接班人。

我说自己是常州人,当然不仅因为我出生常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我的奶妈是常州人。

我曾经写过的文章里提到,我有三位母亲。第一位当然是生母,第二位就是我的奶妈。常州话称恩娘,深深体会这称谓的含义。有恩莫过娘亲,恩娘,就是恩大于娘的母亲。还有第三位母亲,以后告诉你。

母亲怀胎十月,孕育了我。恩娘12个月的奶水哺育了我,孰轻孰重?对我而言,没有区别,同样的天高地厚。

因为我的恩娘,所以理直气壮地说“我是常州人”。

我第一次去常州是18岁,那是1967年。恩娘看见一个大小伙子跪在自己面前喊“娘亲”,真是泪如雨下。我依偎在恩娘怀里,像婴儿一样,享受母爱的温暖。

第二次再去看她老人家,已经是1976年。

九年以后,我领着她儿媳妇回家了。

那时候,老人家严重的白内障已经几乎失明。她颤巍巍把我们夫妻搂紧,老泪横流地说:“好儿子,我有个如此知恩图报的奶儿心满意足了。”

那一年,我在常州住了3天,哪里也没有去,日夜守护在恩娘身边。妻子是几个弟妹陪着。

我定居苏州后,每年都要数次返回常州,住在龙城里恩娘的家中。说实话,我回到常州去过的次数,远远超过回南浔。一直到十年前恩娘去世,都没有中断过返回龙城。

如今常州早已巨变,龙城里也不复存在。我也有十年没有回过常州了。只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吃着常州恩娘奶水长大的人,自己是个常州人的儿子。

我是上海人

上海人,对是否属于上海人这个范畴,是有讲究的,而且讲究还挺多。不知道北京人怎么看同类问题?

随着人们流动性的成倍增加,每个城市,尤其一些大中型城市。像各直辖市、各省的省会城市,外来人口都在以爆炸的速度成倍增长。大批量外来人口的涌入,特别是边远落后地区和农村人口的大规模增加,必定对这些大中城市各方面带来巨大压力。尤其突出的是城市治安情况,城市社会福利,以及城市的各种公共利益的享用等等。当然也会严重影响城市的整个民众素质。

所有这些问题都会突出地表现在这个城市对外来人口的态度。一般地来说,几乎大部分的城市居民,都会对外来人口有一种敌视。理由是不言而喻的。关于这样的敌视,其实主要的表现只是一种排斥。不接纳外地人进入本地人的各种圈子,拒绝与外地人通婚等,都是其中表现。

他们常常以一种审视的口吻,问一个陌生的“入侵者”:“你是上海(北京、广州等)人吗?”如果回答是肯定的,那么表示出来的热情,并不亚于“他乡遇故知”的表情。相反,倘若是个否定答案,极有可能顿时换做另外一副面孔。

于是,随着外来人口不断涌入,必定需要一种有说服力的标准,用来在本地人与外地人之间,划定一条界线。其实这种人为的界定,真是很难做到准确,以及具有较公正的说服力。我们不妨就以上海人为讨论的对象,来看看界定上海人与外地人的几个条件,究竟有多少合理性与科学性?

上海,简称“沪”,别称“申”,中国第一大城市,素有“魔都”之称。上海2011年的GDP 2872 亿美元,超越韩国首尔,在亚洲仅次于东京。

上海总面积6,340.5平方公里,截止至2010年9月,的常住人口为2380.43万,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城市之一。上海也是被全球化与世界级城市研究小组与网络列为中国大陆唯一的第一级世界都市,也是中国大陆唯一一个人类发展指数超过0.9,被列为极高人类发展指数的城市。环上海地区自古富庶,以吴语区为核心的长江三角洲是国际公认的六大世界级城市群之一。

上面这些是可以在网络上搜索到的关于上海的主要数据资料的一部分。仅这些也确实可以让上海人得以自豪。

但是,上海还有另外一面,那就是她非常年轻。自1843年11月17日到2014年只有171年开埠历史。一个城市只有171年历史,实在是非常的年轻。

真正的所谓土著上海居民,充其量不过上数到第四、第三代。以2014年满20岁的年轻一代为准,70岁为一代,基本是已经可以算出,假如他们这一代的曾祖父进入上海,必定是第一代上海市民。所以,我曾经在前文说过,我的祖父在我父亲尚是幼年,就以及定居在上海,可以作为我是上海人的依据之一。

那么,我又究竟想说明什么?其实,我想说,上海是个只有不足两百年的新型都市,她之所以发展如此迅猛,恰恰是因为她是个由五湖四海移民组成的城市。是她这种海纳百川式的人员结构,带来四面八方的人才、技术、科学和财力。上海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乡土文化传统,上海的根不是上海,而是环上海圈,是长三角,是杭嘉湖地区。比如上海话,就是吴方言的分支。比如三林刺绣,就与苏绣一脉相承。像上海这样的城市,最不应该有排外的倾向性。没有无数的“外地人”,哪里来上海?

当然我把自己列为“上海人”,绝不仅仅因为祖父年轻时已经定居上海。因为父亲解放前就没有在上海生活过,凭祖父早年已经定居上海,算自己上海人,这一条,实在牵强得很。不过我还有上海人第二条标准做依据:解放前或者解放初期生活在上海的人,可以算上海人。我是符合这一条件的。我进入上海,是抱在恩娘怀里的奶娃,5个月。1950年初来到上海,直到56年。恰恰是第二条的范畴了。

其实,也是狡辩一类的说辞。如果我一直住在上海,现在可以算地地道道上海人。可是我毕竟走了,走的时候才7岁。当然,那些16、7就离开上海的上海知青,比如我的表姐表弟。他们又返城归来了,现在自然也是堂堂正正上海人。那么,我又为什么不可以?也不过早离开了10来年而已。何况所谓叶落归根?我不是暮年又回来定居了吗?可见我这个理由并不十分牵强。

还有就是会说上海话,有上海文化的底蕴。这一点我还是足够的,因为很多原因,我自幼会上海话和浙江话。或者是一种混合型江南方言,而且对江南,包括上海的风土人情十分了解,所以一回来就如鱼得水地融合进了上海的社会。在我,这种环境与氛围再熟悉与适合不过了。只是我这个非标准化的上海人,没有丝毫排外倾向。

我真正感觉自己算上海人,恰恰就是因为上海那种与众不同的文化。她没有北京那么醇厚与霸气,却有自己的兼容并蓄和与时俱进。有时候,又有一种带有浪漫罗曼蒂克地氛围。比如说网友见面、网友聚会、网友结拜旅游,这种没有其他因素的纯网友交往,恐怕全中国只有上海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公开化和社会化。举个例子,前年我回宁夏的时候,居然有8个网友非要一起去大西北。最后我不得不率团回去探望第二故乡。

除去以上条件,我还有重要的条件,我不仅有上海的弟弟妹妹、姑姑姑父这样的亲属,我还有位母亲是上海人。妈妈是上海人,儿子理所当然也算上海人吧?

我恩娘的奶水并不很好,所以小时候体弱多病。初到上海,部队就根据母亲的级别,给我配了一个保育员。恩娘只管喂我吃奶,真正带大我的,是第三位母亲。她叫耿秀英,至今健在,就住在绍兴路。她的丈夫当年曾是父亲的警卫员,解放后不久就去了江南造船厂担任领导工作。她做我的保育员时并没有成家,是我家北迁后,才有了自己的家庭。媒人就是我的妈妈。

其实此前母亲多次为她张罗对象,希望她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可她不愿意。母亲劝她“你应该有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否则,谁来给你送终啊”

不料,她竟抱紧怀里的我,回答:“晓燕就是我儿子。他长大会孝顺我的。”

搞得我母亲哭笑不得。

56年我们离开上海时,她在火车站送行时哭得死去活来,以后多次给母亲写信,要到北京来带我。直到58年,才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

我回到上海定居,她最开心。我每年都会去探望她两三次,和她唠唠家常。这样她已经很满意,有时候我带了些礼物去看她,反而惹她不高兴。儿子回家不需要礼物,是她的理由。如今她不仅有儿子媳妇,还有孙女、孙女婿和重外孙女了。女儿叫她上海奶奶,因为我有三位母亲,所以女儿分别称为北京奶奶、常州奶奶和上海奶奶。

如今耿妈妈是我三位母亲中唯一健在的一位。有妈的地方就是家,那么妈妈所在的城市,儿子自然有资格说自己是这个城市的人。

我是北京人

1956年,随着母亲的北调入京,全家一起离开了上海,开始成为北京人。

我的小学、初中都是在北京就读。如果不是1965年,意气风发、义无反顾地跑去边地宁夏,也许,我会继续在京里读高中。如果以后没有那场全中华的浩劫,我一定还会读大学、考研,从此长留京城,成为一个京城少爷的官二代。然后,子承父业,去走仕途当个什么官也未可知?

还有一种如果,其他一切都如历史发展,只是去8年宁夏后,也就是到了1973年,母亲没有去宁夏,把我和未婚妻一起弄出来,弄到四川去。那么,很可能的一种如果,就是与其他老战友一样,再过几年后,返回北京定居。下面应该和第一种如果差不多。因为我毕竟有两位身居高位的父母,人之常情地去安排自己的长子,有个好的前程,也是无可非议的一件事。

历史假如真是这样演绎,那么,我就是正儿八经的北京人了。

其实,直到去年母亲去世,我自己还是在很大程度上,视自己为北京人,因为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我的母亲、姐姐、兄弟,以及小学、初中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有一块去宁夏的战友都在北京。

此外,我的一口非常流利、标准的普通话,也或多或少含着一两分的京味儿。只要我在北京以外的任何地方开口,一准儿被视为北京人。却只有北京人才会听得出来,我说的不是北京话,而是普通话。我说话的时候是完全不带京腔京调的。

这倒不是因为离开了北京的缘故,而是因为自己自幼在三姐影响下喜欢朗诵的关系。我的语音和音色都有朗诵的天赋,所以说话养成字正腔圆的习惯,便没有受到京腔的影响。就是在我们家的六个姐妹兄弟中,也只有三姐和我,说着这样的普通话,其他几个,特别我两个兄弟,都是标准的京片子。

还有一点可以说明自己的骨子里还是北京人。每个人都有一种母语,不论你会讲几国语言,或者能说几个地方的方言,母语只能是一种。那就是你的思考语言,也就是自己心里想事儿的时候,用哪一种语言?我无论处在什么环境里,思考都是普通话。这其实已经说明,在我心理上是北京人。

人的一生,会主动记住一些事情,也会主动去淡忘自己某个阶段的记忆。我长年喜欢写东西,养成了强化记忆的习惯。北京,毕竟与我的一生,保持着一种剪不断、理还乱,千丝万缕的联系。最简单的一件事,都可以验证这种情怀。无论人在哪里,只有回到自己故乡,家人所在处,才会使用“回”字。比如,北京人在上海。他要去广州、或者天津,用的是“去”字。只有去北京,才会用“回北京”这个说法。而我早已不住在北京,也没有在北京工作过一天,却凡是要去北京的时候,必定用这个“回”字。

只有自己才明白,这一个“回”字里,包含了多少甜酸苦辣的百味;也只有自己能体会,这“回”字里面,还有多少无法理得清楚的思绪。一个“回”字,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是曾经怎样让我肝肠寸断、潸然泪下?

就是这一个“回”字,已经足以写出成百上千的故事;就是这一个“回”字,让我永远都割不断和北京之间的“家园情”。尽管,北京早就没有了真正意义上属于我的如何东西,包括家。尤其是母亲离世以后,北京只有我兄弟的家,姐姐的家,老战友们的家,却没有我的家。

即便母亲在世时,每一次回北京,除去回家的感觉,还有更多说不明白的苦涩。北京,早就变得十分陌生。我总会感觉处处熟悉,偏又是那样与我格格不入。每一次的离开,则更加充满伤感,总会产生,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甚至是,“还会回来吗?”这种惆怅。

也许,只有我这样的北京人,我这种在北京没有家的北京人,才会有这样的情怀吧?

我是苏州人

其实,这个答案是最规范的。

我是苏州人,不仅因为相对比,至少到目前,苏州是我和自己的妻子、女儿,一起生活最长久的一座城市。还不仅仅如此,我们合家,连女婿的户籍,还都在苏州,包括退休工资在内的,所有社保等一系列人事关系也都在苏州。从官方确认身份的角度,我们一家子都是苏州人。

苏州尽管和我没有丝毫关系,却因为父亲,反而变得与我结下不解之缘。父亲1966年从部队转业,被安排到了苏州这个古城担任领导工作,以后就一直在那里工作、生活,直到离休、病逝都是在那里。

为了照顾他,江苏省组织部跨省调动我。1982年,我刚刚从大学毕业不久,就调到了苏州园林局技校工作。我又设法办理好妻子的调动。1982年春,我们带着4岁的女儿,由四川泸州迁至江苏苏州定居了。这一住就是几十年,直到2005年秋,我们一家子离开苏州,到上海定居。算下来,在苏州足足有23个年头。无论从什么角度,都是我这一生里,生活和居住得最长久的地方了。

苏州城很美,文化底蕴又丰厚,还有着超过2500年的悠久历史。你如果打开百度查一查,一定充满了溢美之词。我们不妨摘录一段来看看。

苏州,古称吴、东吴、苏州府等。东邻上海,濒临东海;西抱太湖(太湖70%水域属苏州),紧邻无锡。隔湖遥望宜兴和常州;北濒长江,与南通、靖江隔江相望,南临浙江,与嘉兴接壤,所辖太湖水面紧邻湖州。苏州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被誉为“人间天堂”、“丝绸之府”、“园林之城”。苏州素来以山水秀丽、园林典雅而闻名天下,有“江南园林甲天下,苏州园林甲江南”的美称,又因其小桥流水人家的水乡古城特色,有“东方水都”之称。现今的苏州已经成为“城中有园”、“园中有城”,山、水、城、林、园、镇为一体,古典与现代完美结合、古韵今风、和谐发展的国际城市,并在2012年获得特色魅力城市称号。苏州市经济发展迅速,现为江苏省经济最发达城市之一。

苏州先后获得以下国家级称号。

国际花园城市

国家环保模范城市

国家卫生城市

国家环保模范城市

全国文明城市

中国十大魅力城市

中国历史文化名城

中国十大最具投资价值城市

国家园林城市

中国十大宜居城市

中国最具经济活力城市

中国特色魅力城市

中国优秀旅游城市

全国双拥模范城市

中国大陆创新能力最强的城市

中国服务外包最具投资环境城市

作为一个在苏州定居超过20年的人,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对苏州所有的赞美之词都是毫不夸张的。苏州真是这样一个城市。

因为父亲后来一直在主管文化工作,临离休安排他退居二线。父亲自己提出去园林局担任顾问。因此,我和妻子也都被安排在园林局工作。苏州的园林局也与任何其他城市不同,是个大局。就像苏州一个中小城市,可以享受副省级待遇一样,苏州园林局享受副部级待遇。

其实又都不奇怪,因为苏州本身就是一个园林城市。人们很喜欢讲苏州与杭州并列对比,自古就有“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美誉。其实,这两座城市是完全不同的风格。杭州市一座花园中的城市,而苏州,却是一个城市中的花园。

用于西子湖的怀抱,整座杭州城被美丽的湖光山色环绕着,就仿佛一座建立在大花园里的城市。杭州的美,美在西湖的湖光山色自然风景。苏州完全不同,苏州市有着东方威尼斯之称的水城。城中水系纵横交错密布,全城在历史上曾有一千多座大大小小的桥梁,除去威尼斯,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座城市,有如此之多的桥了。

另外,苏州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园林。我在园林技校为了给学生讲解苏州园林,曾经详尽考据过苏州在历史上,究竟有过多少座古典园林?结果得知,苏州自魏晋起到清末,曾经先后建园一千四百多座,只是大部分毁于历年战乱。根据文史记载,到民国初年,苏州尚残存大小园林四百余处。这些园林有大多被日本人破坏。到建国初,苏州园林,包括可以找到的遗址和废园,只剩下四十多处。新中国成立后,一共陆续恢复、重建了十几处。其中包括最古老的现存园林,北宋遗留的沧浪亭,元朝建起的狮子林,明朝建园的拙政园,以及多数在清朝重新规划、建立的留园、怡园、耦园、环秀山庄等等。此外还有苏州远近郊的名胜古迹与名寺,如虎丘、寒山寺、天平山、灵岩山等等。

如果按照官方规定,我的户籍在苏州,当然就是苏州人。

我是南京人

我没有想过在给这篇小文章加个尾巴,其实不难算尾巴,要算也是前面部分的尾巴,更准确算是小续集。我居然有跟着女儿“漂”了一次,并没有在上海就此落叶归根,户籍也没有彻底留在苏州,而是继续我一生的“漂客”史,漂出了上海,先是到扬州,最后终于落户到了六朝古都的南京城。

那已经是七八年前,2016年举家到了南京,从此往后开始了自己做南京人的生涯。

南京是个很美的城市,又有丰厚的历史文化底蕴。有个气势很宏伟的前缀——六朝古都。哪六朝?你打开历史。

六朝(222年–589年),一般是指中国历史上三国至隋朝的南方的六个朝代。即孙吴(或称东吴、三国吴)、东晋、南朝宋(或称刘宋)、南朝齐(或称萧齐)、南朝梁(或称萧梁)、南朝陈这六个朝代。又因六朝皆以建康(今南京)为京师,所以后世许多文献皆以六朝或南朝来代指南京,并常会用南京来指明六朝时期的人事物,所以南京又称六朝古都。

六朝承汉启唐,创造了极其辉煌灿烂的“六朝文明”,在科技、文学、艺术等诸方面均达到了空前的繁荣,中国南方得到巨大发展,开创了中华文明新的历史纪元。这六个朝代的共同点是都建都于南京,因此南京被称为“六朝古都”,六朝时期的南京城是世界上第一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城市,和古罗马城并称为“世界古典文明两大中心”,在人类历史上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唐朝人许嵩在《建康实录》一书记载了这六个朝代,故而得名。

其实,在南京为都,历史上远不止六朝。大明的开国都城,朱元璋选择的也是南京。还有一个太平天国,立都同样是南京,最后还有一个,就是前朝。中华人民共和国之前的朝代,中华民国的国都是南京。

只是,南京这座城市对我却没有丝毫的归属感,甚至到了尽管已经居住了七八年之久,还是如同一个旅人,无法融入这座古城。可未来的日子,只怕还有几十年,是必定要在南京渡过,连户口都已经落在南京,岂不是已经成为法定意义上的南京人?

可朋友,看完这篇“我是哪里人”后,你能告诉我,我究竟应该算哪里人吗?恐怕还是难给出一个最简洁的答案,如果一定要个简短的答案,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一个游子。这不仅因为说不清自己算哪里人?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还生活过很多地方,差不多每十年左右,就会迁徙一次,像一只候鸟那样,不断漂流。我给自己定义为“漂客”,一个一生漂泊的人。

人,该有几个第二故乡?

对于很多人而言,人生除去有个故乡的地方之外,多一半还有可以称之为第二故乡的地方。之所以称之为第二故乡,多数是因为某种原因的长期客居后,留下一种特殊的感情。或为人,或为物,亦或人事兼而有之。总而言之,一定会有人生故事的地方,才会被自己视作第二故乡。

我的故乡说不清楚算是哪里,已经属于很有些另类了。居然可以被自己视为第二故乡的,也不是只有一处。

第二故乡在宁夏

1965年7月23日,我和一整列车的北京青年一同奔赴宁夏。

那一年我16周岁。

不过那个十六岁的生日可是在宁夏银川远郊,一个属于平吉堡小镇附近的村落度过的。那时候是十三师一团二营的营部。我的生日是49年9月19日。去后不足两个月,我第一次离开家,独自在异地过了个生日。

八年以后的七月间,也就是1973年,我和未婚妻一起离开宁夏。我在宁夏这块土地上生活了实实足足八年时间。这可不是简单的八年时间,而是属于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一个人从不足十六周岁的少年,蜕变为一个24岁的青年,恐怕是任何人都会珍惜的光阴岁月。那么度过这段岁月的地方,也一定会铭刻在心。

我们这一代人,虽然不及我们的父辈,经历了一个中华民族生死存亡的战火年代,可以在战争的洗礼中涅槃重生,成为新中国的缔造者。我们却有幸成为新中国的同龄人,可以和新中国一起,去经历那些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风风雨雨:抗美援朝、三反五反、公私合营、大跃进、自然灾害、社会主义阵营大洗牌、四清运动、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改革开放。尤其是文化大革命和上山下乡,我们成为亲身经历者。我们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却在那个灾难性的的动荡年代里走过来。于是那段往事,便永恒地印记到每个人心底。它可能被掩埋,却不可能被抹去。

有了上面这两个理由,把这样一个地方视为人生第二故乡印记足够了。更何况我们在宁夏这块土地上还有更多难忘的人与事?

就我个人而言,宁夏还有我的恋爱与婚姻的过程与根基,还有丈母娘一大家子人。当然还有许多许多的经历与往事。若是把宁夏定位第二故乡,自然也就很是顺理成章了。关于发生在这里的许多故事,应该不再属于能不能算个第二故乡的问题,也就没有必要累述了。

第二故乡在四川

1973年开始,直到1981年,又是整整的八年,我和妻子生活、工作在四川,一个叫茜草坝的小地方。那地方属于泸州。我在这个小地方又整整生活和工作了足足七八年,前面五年在工厂,一个叫长江起重机厂的国营大厂。在铸工车间炉前班一干就是五年,算是个很出色的炉前工。不过仗着自己从小喜欢鼓捣,有点动手能力和小聪明。于是,把工厂各个工种差不多学了个遍。就像在建设兵团一样,地里各种农活,我都是一把好手。工厂的车钳刨铣磨,样样可以上手顶班正式干活,还是一把好手。所以,自从老婆跟了我,家里从来不请各种维修师傅。无论是什么玩意儿坏了,都由我包干了。

我在这家工厂考上了大学,好在学校也在泸州,所以没有换地方。大学毕业离开那里,到了苏州。

在泸州有我亲密工友,还有大学的老师和同学。我在泸州的时间和宁夏一样长,那里同样留下了我的汗水,还有火红的青春。我说是我第二故乡有什么不对吗?就是因为这样,在我最偏爱的长篇小说《风浪时代》中,才会选择那里做了主要背景城市,因为泸州的名字就是江州。那里有着我无数美好的记忆,自然可以当之无愧成为我的第二故乡。

其实,我的一生,还有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那就是福州。总总莫名的原因,让我在上世纪的末,去了这个很南方的城市,而且竟然一去就是八年。在那片人生地不熟,堪称举目无亲的城市,连语言都不通的南城,滞留了十足的八年。最初居然是被传销骗去的,以后我曾经在这异地他乡,努力打拼,企图让自己的商业王国东山再起。于是,又在那片南国,留下无数刻骨铭心的的往事。若不是老父病危,恐怕有可能一直留在了那个梦里南国。如今是只剩下梦回了吧。那里的人,必定要成为我这一生中的过客。那里的事,也只能永远留在所有的过往里。

其实,对我这样的“漂客”,又有哪一地不是暂时的栖息地?有几人不是自己人生的过客?可恰恰是这一生的漂泊,让我积累了丰富的生活。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的行程,又何止万里?不正是这不止万里的行程,成为了此生无可替代,最大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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