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件小事

摄影｜Luis Quintero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到镇上理发。理完发后，顺道到一家小商店买些日用品。

我走进了小商店，看店的是个小姑娘，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正专心地在柜台里玩着手机，我这么大的一个活人走进来，她竟毫无察觉。我真为她捏了一把汗，幸好进来的不是小偷，要不然晚上肯定少不了她父母的一顿训斥。

我在店里慢悠悠地逛了好一会，最终选择了两支牙刷和一支牙膏，共计28元。我走向柜台结账。

“买单了，小姑娘。”

这会儿，小姑娘才回过神来，放下了手里的手机，迷迷糊糊跟没睡醒似的过来给我结账。她翻看牙刷和牙膏上的价格标签，然后装进了塑料袋里，说道：“一共18元。”

“18元，一支牙膏都18元了，还没有算上两支各5元的牙刷呢？”我在心里这样盘算着。

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把28元听成了18元。我递给了小姑娘50元，当她找回32元的时候，我愣了。爱贪便宜是许多人的毛病，我就这样欣然地接受了。我快步走出了小商店，心里真害怕小姑娘回过神来，出来追我讨要钱款。

回到家，这件事让我一直难安，不时浮现在脑海，心里的那个翻腾劲更是让人难受。十块钱虽算不上什么，可良心实在难安。如果哪天再到镇上，我是不是得躲着那个小商店绕着道走呢？实在是不值当，就为了这十块钱的便宜。这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离开北京那会儿发生的另一件事。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在离京的前几日，我到大兴的黄村办事。回来的时候，我的一卡通怎么都刷不出来，我前前后后尝试了十多遍，都不行。我也只好付现金了。可车上没有售票员，钱包里只有2元的零钱，剩下的最小面额也是20元的，我求遍了车上的乘客，也没能换到零钱。我当时就想，不奢求能换得5块的零钱，哪怕换两张10元的也行呀！

开车的师傅知道了我的这个情况，叫我把那两块零钱先给付了。我依令而行，可剩下的三块钱怎么办呢？一路上，我一直胶着着，要不投张20元的下去得了。

临到站的时候，开车的师傅安慰我说：“小伙子，不打紧的，到站了你先下车，等到下回乘车的时候补上就是了。”听到开车师傅说的这般话，我欣喜若狂，连忙向开车的师傅致谢。

车到站了，我再次向开车的师傅道谢。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影，等下次乘车的时候，我一定把这次乘车所欠的车票钱给补上，再好好谢谢那位开车的师傅。

几天后，我要离开北京了。我本想着再次乘坐那趟去往黄村的公交车，把欠的车票钱给补了。最终却选择了坐厂里的货车到地铁站。这让我有一种特意要逃票的感觉。当那趟去往黄村的公交车经过厂门口的时候，我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记得当时我还特意背过身去了。

一件十多年前的小事到今天再次回想起，真是让人羞愧难当。如今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我的身上，同样是得了一点小便宜，自以为心安理得，现在得到却是诚惶诚恐。有句话说得好：“表面的伤口容易愈合，但内心的创伤是需要用一辈子来弥补的。”

经过再三地考虑，我还是决定第二天到镇上把小商店相差的钱款给补上。

第二天，我再次走进了那家小商店。昨天看店的小姑娘没有在店里，看店的换成一位中年男子，应该是小姑娘的父亲，真正的老板吧。为了不显尴尬，我特意买了一瓶酱油。等结账的时候，我向老板说了昨天的情况，补上了10块钱。临走的时候，老板向我连说了两声“谢谢”。可就是这简单的两句谢谢，瞬间让我有一种坦荡、释然的感觉。我终于可以坦荡地面对自己了。

可现在另一件事情又缠绕上了我的心头，何日再回北京补上那3元的车票钱呢？

作者：廿乙，做生活的书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