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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履不停】是枝裕和

2021-12-23  本文已影响0人  鱼板番茄

>> 外头的温度已经接近盛夏了吧。小松畅饮着我们端给他的麦茶,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 小松拉起腰包的拉链,鞠躬说了声“铭谢惠顾”后走了。从我们家玄关到外面的马路上铺有石踏板,木屐在那上面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在蝉鸣声中。

>> “人生啊,真是难捉摸……”

>> 纱月嘴里含混地回答了些什么,跑向走廊。

浴室里传来了一些声响,然后她抱着西瓜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 纱月绕过父亲的座位,径直走向檐廊。不知是不是西瓜上的水珠滴到地板上了,父亲的脸沉了一下。

>> “真的不用吗?”由香里追问。那声音中隐含着强烈的一起去玩吧的意味。但淳史还是假装没发觉,只用力点点头答道:“嗯。”连头都不抬一下。

纱月和阿睦把西瓜放在草地上后,又爬上檐廊,进到起居室寻找可以用来敲西瓜的道具。庭院大概有十五坪大,摆着苏铁和柿子等各式各样的盆栽。

>> 可是对父亲来说,在诊室之外终于有了属于他自己的空间,那也就够了吧。起居室的檐廊正前方种了一棵百日红,在夏秋交接之际会开红色的花朵。就像现在,粉红色的花朵在九月的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父亲好像对这棵树有着特别的情感,可能是因为他种下这棵树的时候,正好也是他在这里开办自己的诊所的时候。开花的季节可能要结束了,在树根附近散落着枯萎凋落的咖啡色花瓣。最近我只有在大哥的忌日才会回来,所以每次都能从起居室里看到即将凋谢的百日红。有时候难得在别的季节回家,若没看到庭院里开花的百日红,甚至会觉得好像不是回到自己家似的。

每年这红色都要更淡上一些……

每到这个季节,母亲总会仰望着花朵说同样的话。姐姐总会揶揄“不可能啦”。就算把以前的照片拿出来看,我也无法确定母亲说的到底正不正确。

>> 父亲自尊心很强,非常不喜欢被人担心或当作老人看。他是那种在电车上被让座,反而还会不高兴的人。

>> “我跟金枪鱼一样啦,不一直动就会死掉的。”

>> 我之前正在纳闷那么重的机器是如何搬到二楼去的,这么一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个男人搞的鬼。

“那真的不算什么啦,小事一桩。”

信夫完全没有感受到我的心情,只单纯地因为被夸奖而高兴着。

>> 只不过,她再怎么灵巧,也只能停留在外行人的领域,还没到可以以此维生的专业水平。而最难为情的是,竟然连这种地方,我也像极了我的母亲。

>> 我边回想着她皮肤白皙的面孔边说。虽然我只见过她两三次,但我记得她的侧脸很美。

>> 眼前的父亲突然站起来,走到檐廊。在庭院里,阿睦挥的球棒削到了百日红的树枝,使得花朵剧烈地上下摇动。

“不行,那是我的宝贝啊!”

>> 父亲在檐廊上俯视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后却作罢,迈着重重的脚步走了回来。

>> 百日红在艳阳的照耀下,亮得令人几乎感觉不到它的红色。

>> 每个人都有一两个不愿意想起的童年回忆吧,就算是家人,也没有权力不经允许就打开人家的回忆来看。

>> 虽然他没有笑得天真无邪,但还是很高兴地穿着大人的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三个人一同“探险”去了。

>> 姐姐住的员工宿舍据说正因乌鸦数量变多而苦恼。它们知道哪一天是收厨余垃圾的日子,从大清早就排成一排在路边等待。

>> 那个背影与之前不同,缩得小小的,感觉突然老了好多。

>> 母亲的喃喃自语听起来很沉重,那音调像是不断地往幽暗的海底下沉似的。

>> 我无奈地将抽到一半的烟丢进水槽。烟头发出小小的一声“嘶”,冒出一缕白烟。

>> 大哥因拯救溺水的小孩而丧命的事迹,当初被当作美谈广为传颂,甚至连报纸上都登有照片报道。但无论他死得多么崇高,对家人来说,心中的缺憾都是一样的。

失去后继者的父亲等于是被打乱了他后半辈子的人生规划,母亲也因为失去她最得意的儿子而伤透了心。

>> 少多管闲事了……每次我从梦里醒来,都会窝在被子里如此低语。

>> 气温不再那么高,大雨般的蝉鸣声也在不知不觉中变成小雨。

>> 虽然老家的榻榻米经过日晒已经不新了,但翻身时还是可以从里面闻到淡淡的草香。

>> 我小时候最期待的大事就是换榻榻米或是纸门上的纸,现在东京已经很少有人家会做这种事了。

>> 至于谁可以先戳破纸门上的纸,则是兄弟姐妹三人靠猜拳决定的。我赢的时候,就会模仿当时流行的漫画《明日之丈》,喊着:“打!”用拳头戳破纸门。贴新的纸上去时,我们会用母亲用米煮出来的糨糊。记得还曾三个人一起用指尖蘸着熬成糊的白饭吃。当然一点都不好吃。我们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在这个家里共同做这样的事了。母亲虽然仍旧会修补部分破掉的纸门,但纸门上的白色已经泛黄,让家里的空气显得更加沉重。

>> “把它揉圆之后再这么给它捏一个肚脐出来,用大拇指。”

母亲一边示范给阿睦看,一边迅速地揉出一个又一个的团子。纱月可能当这是在玩过家家吧,所以很热心地在帮忙,但阿睦与其说是在做料理,更像是在玩黏土。从刚才起他一直做一些星星或飞机之类很难入口的形状放在盘子里。

>> 对小孩子来说,白玉团子本身并不是特别好吃,但和冰淇淋或煮过的红豆混着吃,仍不失为一道美味的点心。我母亲跟我同学的双亲比起来,要老上一辈,所以给我们吃的点心多是花林糖、红薯干或五家宝等传统的日式点心。有一次去朋友家玩的时候,朋友的母亲端出了草莓蛋糕和红茶当点心,让我大吃了一惊。而且红茶用的还不是茶包,而是把茶叶放进那种高高的按压式玻璃茶壶里泡出来的。我回家之后费尽唇舌跟母亲描述那有多美味,但母亲只是很干脆地说:“日式点心对身体更好啊。”

>> 父亲眯着眼,抱着淳史的肩膀。我像淳史那么大的时候,就在这个诊室里,他也曾对我说过同样的话。当我又听到这句话时,不知为何突然怒从中来。我站在门口静静地推开门。门板吱呀作响,淳史抬头看向我。

“去那边玩儿。”

我尽量冷静地说。淳史下了诊床,只用眼神很不好意思地跟父亲表示歉意,然后经过我旁边,发出“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回起居室去了。

确认淳史的身影在走廊的转角消失后,我重新看向父亲。

“请你不要向他灌输一些奇怪的观念好吗?”

听了这句话,父亲背向我,拿起了桌上的茶杯。

>> 父亲用和看淳史时截然不同的锐利眼神看着我。

“我又不是在说你。”

我不禁愣了一下。每次进到这诊室来都会这样,总会在不知不觉间紧张过头。

“不用说我也知道……”

原本是来抱怨的,却反而被责难。我带着无法释怀的心情走出了诊室。

>> 她瞥了我一下,视线随即又落回自己的脚尖,用泄了气的声音说:“我休息一下。”

>> 外头传来隔壁公寓拍打棉被的声音。可能是有小孩子帮忙,在一阵杂乱的拍打声后,传来了扎实有力的拍打声,听来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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