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一项链之痛
人生的长河里,总有些斑驳的记忆碎片,让潺潺不息的溪流冲走,沉淀。
冲走的,东去无痕,沉下来的随你漂流到海角天涯,直至你与尘世拜拜。
幼时的一条项链之殇,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仍然记忆犹新。
这篇文章不仅是个人的回忆,也是年代的记录,是那个年代一个家庭的缩影。
六十年代,我四岁时的一天。
系统一枝花,回头率颇高的我的妈妈,要带我出去,把我打扮了一番。
圆领白衬衫,黑色砍袖超短裙,白色短袜,黑色拉带皮鞋,一条白色珍珠项链套在了我婴儿肥的脸蛋下,短粗胖的脖子上。
这身素雅的行头,在当时应该不是很大众化。孩子穿衣打扮能反应出大人的品位。我的妈妈不仅相貌出众,着装风格脱俗大方。在我的记忆里我的衣服几乎没有五红大绿,大花小花的。
现在想,或许是为显摆,或许是因妈妈尚在出门前的准备,我喜洋洋先走出家门,到了院里。
很快,不知从哪窜出来四五个与我一般高的男孩儿向我围了过来。
那些男孩看上去带着吊儿郎当的野性,那个年代,不送幼儿园在家放鸭的孩子特别多,他们的习气和着装与上幼儿园的孩子比,就好比山匪和正规军。
我上的是妈妈单位的幼儿园,妈妈爱干净,厨房锅具总是锃亮发光。居委会来检查从来都是扫一眼屋子,有点驻足欣赏之意,然后笑容可掬,拿出一张明晃晃的《卫生之家》红地大黄字红帖,帖在我家大门上。
那时卫生检查分卫生之家,卫生一级,二级,三级,不及格五个等级,“卫生之家“纸张略厚,规格比其它四级大一倍,带修边。其它等级只是简陋的白地黑字。即使不及格也必须帖到门上。
现在一想,我那时干干净净的小丫头站在他们中间,颇有点小白鸽站在鸡群的意味。
他们注视我胸前的项链一会,其中一男孩突然向前一步,一只手将我项链握住,狠狠地拽了下来。
雪白圆润的珍珠粒,散落一地。。。
我的心也跟着碎了一地。
眼巴巴看着散落一地的珍珠,我不知所措,是那么心疼却百般无奈,哇的一声哭了。
抹着眼泪回家向妈妈告状,妈妈边数落我老实就知道哭没出息,却对损失的项链并未表现出惊讶惋惜之色。拉着我出去,好像只想替我出出气。
孩子们早已逃散无影。
我滴着泪,蹲下去拣回了仅剩的两颗珍珠粒,回到家装在小纸盒里收藏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些时候,有些事永远没有答案。
我不明白,好端端的没招惹他们,他们为什么拽我的项链?是因为看出我老实巴交没有战斗力?
再有,那年代人民币最大面额是10元。全家六七口八九口人,一个月仅靠5元10元收入生活的不在少数。那还是我上了小学后填家庭状况表时才得知。
当时填表我家加我一岁弟弟四口人月生活费约40元,这个数着实让我忐忑,怕人家说我是地主资本家出身不好。到底那时的孩子诚实,像作贼似的如实填完,背着同学的眼光扣着递交给了老师。
那么,一条项链当时是多少钱呢?遗憾的是妈妈去世己十多年,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今年初,拿出老照片翻看,无意中看到爸妈和我的照片中我戴着一条项链!但我看得出这条不是先前那条。而且一眼看出照片中的项链是人造,也让我想起先前那条也是人造,只是质地比这个要好。那就是说前后两条项链。
即使是人造,假设一条项链两元,那个年代购物流通率最高的是一分钱二分钱硬币和一毛两毛纸币,一块豆腐五分钱,那么一般人绝不会舍得拿两元钱给一个小破孩买无关生活的饰物的。可见我的妈妈为我还真肯下血本。
四岁时爸爸站着,我抱在妈妈怀里但,那个年代一个仅四岁的小孩子对饰品怎么可能会有真假和价值的概念?它在我心里不过是能让我臭美的饰品罢了!
小小的年纪,就初尝了痛的滋味。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有好长时间不忍回忆那场"事故",生怕触碰心里那块痂,虽然让岁月风干已久。
然而,更让我心痛的是,妈妈那份对我的爱已随着她的逝去不复存在,留下的是无数个点点滳滴她对我深切的爱的故事。。。
我的泪雾己婆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