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子厚了，心才会真正地柔软下来

昨晚练习吉他，不知不觉练习了几个小时……

交待一下背景，大致相当于新年愿望，每年，我都尝试挑战一件事物。去年是健美操，至今仍然在坚持。今年是吉他，这周已经能够弹唱第一支曲子了，叫《嘀嗒》，下周应该可以弹唱《心愿》，这是我最近的心愿。这当然有风险，中途放弃了，或最终没练成，人家会笑你吹牛皮，万一你练成了，人家又会说你不务正业，堂堂的校长，难道不应该“日理万机”吗？好在我不在乎，不必生活在别人的眼光里。最近还新添了减肥，85公斤起步，预计两周内就可以控制在80公斤内。逢人便说，9月，你们将看到70公斤级的我。这牛皮吹得震天响，估计90%的可能要打脸，但是万一呢？万一被打脸，疼痛感也不无益处。

回到吉他。人家都是一月速成，我花了数倍的时间来练习，可以说相当野蛮。就跟学习健美操一样，我毫不怀疑自己一定会学成（过程中的怀疑是经常的，但根本处有一种坚定），哪怕在最苦闷的时刻，放下或拿起吉他，内心也有一个坚定的声音：我会学会它！

1

指尖很疼。

疼到我经常要在冷水里泡一泡，再不停地揉一下才行。但是，仍然会缓慢而坚定地摁下去，直到似乎麻木了，以为可以地老天荒地弹下去。

想起那本《禅与摩托车维修技术》，弹久了，指尖似乎也催生了一些禅意，关于生活的。然后，最近与一些朋友或同事交流，感受到各种不同的痛苦，有来自学生的，有来自同事的，有来自未来前途的，心静如水，就跟他们分享我弹吉他的经历。

我是一开始练习吉他就感受到绝望的，因为在摁和弦的时候，花了很久，也做不到手在摁下去的时候，不碰到其他弦。疼是不必说的。直到有一天，忽然间就不碰了。再过了一些日子，和弦转换忽然就完成了，然后，再转其他和弦，就变得容易多了。

什么缘故？

看一看与事物接触的手指，已经磨出了几层茧。

那么问题来了：茧子，不是让指尖变得更麻木了吗？

禅意就在于此，茧子厚了，指尖却真正地敏感起来了，开始能够感觉到那一摁、一弹之中的轻重缓急。曾经浑浊的、粗暴的、闷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清亮起来，抑扬起来……你不在是对事物进行粗暴的操作，而是用心在分辨她，体会她，在跟她交流，与她对话，生活一下子有了诗意，变得高山流水起来。

抑制或失去了一部分感觉，却拥有和锤炼了另一部分感觉，然后，你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指尖，并在事物中朝向自由。

2

焦虑、怨恨、不平……

情绪、恐惧、退缩……

都是生命的指尖，应该在与事物的接触中被磨掉的东西。它们导致混淆，让你缺乏清醒的判断力，将不同的东西混为一谈，从而在事物中迷失，作出错误的决定，就像本来一心要弹第二弦，却同时碰响了一弦和三弦，结果乱成一锅粥。

指尖磨出茧子，本质上是要摒除不必要的情绪，提升对疼痛的忍受级别。惟有提升这种级别，才能进入事物更深处。就像你对刺满不在乎的话，就直接可以伸手摘到玫瑰一样。

玻璃心，不，玻璃指，导致了太多不必要的冲突。例如，路怒症。因为在非本质的事物上，我们过于重视自己的感受，结果导致了不安，导致了为摆脱不安而采取的仓促的行动，结果导致了对深层事物的伤害。举个例子，你要走很远的路去参加华山论剑，就不要在路上随便跟人动手，仅仅为了脆弱的自尊。带一个班，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学生，更宽容，不是纵容，而是意味着提升反应级别，以确保在重大反应中，能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这似乎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非也，这是情感战胜了情绪。心灵也需要一层茧子，对生活中各种细刺保持麻木，以便对真正有价值的事物保持敏感。指尖茧子厚了，心却柔软了，更能感知每一个音符的颤动，如是而已。

有人问，怎么看待那些平庸而蛆虫般恶心你的小人？

我说，你跟谁斗，决定你的层次。我通常是忽略，她在舞动，以为背靠大山，志得意满，但你的眼里没有她的存在，你的思想在云端，在更高处，更有意义的地方。没有回应，不分配注意力。这并不代表着你没看到，仅仅意味着，那只是指尖无生命的死皮中的一个死去的细胞。

挨得起刀子，就没必要防御，大踏步往前走就是了。

3

一颗自由心，始终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

在自由心之中，蓄满了善意，那是充满生机的生命之泉。保持生命之泉的充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这泉水的来源，就在于创造中，在于和事物的交谈中。心灵所做的，只是持守，而指尖的茧子，只是必要的护城河。

“把一切非生命的都击溃。”这是《死亡诗社》中一句著名的台词。

显然，这是青春期的姿态。而成熟意味着，无论多久，哪怕老去，都坚持让自己的思想与行动，成为活力的一部分。惟有活力，思想的活力，德性的活力，行动的活力，才是世间真正珍贵的东西。

为了守护她，有时候必须经历疼痛。

生活在那里，苦难也在那里，勇气了伸出柔嫩的指尖，去碰那最细的弦，去起泡，去一次次死去活来，磨出茧子，直到生命成为一支世间最美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