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六叔

2018-02-03  本文已影响0人  VV行进中的鲤鱼

文|VV行进中的鲤鱼

旧事泛上心头,竟无言

六叔走了,享年83岁。

从来到尘世到归于黄土,走完了他的一生,完成了一个生命轮回,放下了对尘世的不舍,也解脱了在尘世受的罪。

19日得到消息,我匆匆奔丧而回,见了六叔最后一面。早上得信,知道六叔"老了",卒于阴历五月二十二晨二时许。放下电话,才忆起前一夜没怎么休息,夜里莫名的睡不着,好不容易十二点多睡了,四点刚过就醒了,起床读书、外出活动,接着就接到了讯息。

也许这就是血脉相连,六叔是父亲亲兄弟四个里最小的,家族大排行老六。六叔走时面容安详,看得出还含着对尘世的不舍。

六叔的丧事简朴,办的顺利,侄男侄女们也都赶回来送老人最后一程。六叔葬于村东高岗之上,和父亲的坟头一路相望。如今,父亲的四个亲兄弟们和奶奶爷爷在地下团聚了,这对六叔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和幸福。

人走了,再风光也是空,况且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机会,一分钱还是要掰做两半花的,尤其对他的儿子儿媳来说。侄子侄女们尽心尽力,合力让老人走的体面,入土为安就够了。在老家村里,白事是个重大的事,也是重要的时机,足以反映人情冷暖,折射世态炎凉,任人评说生前身后事,勉己常忆温暖事。

六叔是得病走的。"老头走了,不受恁多罪了",村人们都说。我最后一次在老家见到六叔是今年"五一",彼时六叔尚能行动,手拿一根棍子作拐杖,由于眼神不济,需要六婶扶着来回行动。六叔坐在台阶上,看着开始浮肿的腿脚聊天,不时叹气,我们赶紧劝慰,但也明白,大限是迟早的事。

其实,在去年六叔生病很厉害,家族的人赶忙送卫生院,但住院一星期就出院回家了,一直待在两间瓦屋里,到走后才移到儿子院。后来听母亲说,那时病重已悄悄备下了寿衣。

上个秋季见到六叔,十月的阳光斜照在破院里,映在六叔脸上。六叔依靠在秸秆围成的篱笆墙边,人喘的厉害,说话很费力。"V啊,恁叔想你啊!差点见不着你了。"眼神不济的六叔确认是我后,急急的说。

看着和父亲相似的脸,看着眼前的风烛老人,心底涌起的不仅仅是一丝难过。这次见面后,再回到家见到六叔是春节前,不那么喘了,可以拉根棍来回悠悠了,见面询问山里一种药行不行,县电视台广告宣传的行不行。春节带孩子去看他,六叔看到孩子很高兴,说着说着不免又难过起来,正好另拨人来看他了,我们就出来了,临走儿子给了他六爷一百块买点吃的改善营养。

此后两次回村,这样那样的事加之我行动不便,一直也没有和他好好的聊聊,五一以后再见就是送六叔走了。赶回老家的时候和儿子说了,孩子听了“哦”了一声,长长的,像是叹息。

孩子怎么看待我们不得而知,不过生老病死,人生轮回。理智上的清醒有时并不能代替感情上的感伤,因为我们都是感情动物。当这个有病的老人走了的时候,想到不再受罪了就释怀了一点,只是心里有点失落或是空落,那丝难过与哀思在无人的静夜,也许还会再次猝不及防的击中心里柔软的部分,莫名心底弥漫,无言泛上心头。

六叔和父亲亲兄弟四个,没有姐妹。老大早年吃食堂时就走了,老二吃过新四军的粮,之后入国军征战,一直失联不知所踪。六叔最小,也最受爷爷奶奶疼爱,自小被送去读书,直到在县第四高小毕业。六叔的毕业证书我见过,照片里十九岁的少年英气逼人,遗憾的是我收藏后不知放在哪了。

六叔也许被寄予了家族的厚望,此时的父亲还揣着两根胡罗卜去山里砍柴,来回几十公里的路全靠脚量,维持家里生计。高小这在当时是高学历,村后的席姓同学后来做了专区官员,只是六叔没能扛得起来哪怕像样的大事。学成归来的六叔把知识藏在了心里,据说当年去管一个伙的账管不了,慢慢尝试很多事后,后来就安于农活了。直到老年,六叔犹记得那些繁体的毛笔字,但我的记忆里没有见过六叔写春联,在农村那往往是文化人的专利。

不过,孩子时听六叔讲白蛇传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在没有收音机没有课外书没有电视的日子里,精神食粮滋养过我贫瘠的童年。安于农活的六叔并没把农活弄得太好,反而在一次铡草时出了工伤,把手伸进了机器丢了四根手指头,影响了今后一辈子的生活。闲时听六叔讲二叔的事,讲过去的事,讲那些我们知道不知道的事,感觉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农活不好不坏的六叔,春种夏收的一样辛苦,只是家里日子拮据,这要甚于一般家里,这样的家庭并不多见。这两年老两口都八十多了,干不动了,田也就交给儿子种了。庄户人六叔的一生,其实也是无数庄户人的缩影。

六叔是老实的,也是平凡的,但组建了一个奇葩的家庭,奇葩的事也许几天几夜也说不完,在此无意浪费精力。这个故事的起点从六婶入门开始,今天依然还在延续。

六婶入张家做饭是在锅里和的面,很久才和她嫂子也就是我母亲学会简单的饭食,水平几十年似乎从未长进,吃个熟饭罢了,六叔想要一日三餐得到很好照顾自然是奢望,我从小似乎没见过六叔在酒桌旁待过。六叔有一子三女,孩子们从小不叫爹娘,喊"叔、婶"。三女儿她都是不到十八出门,女婿们都大得多,这都是六婶自己为女儿张罗的婆家,瞒着家里人为女儿偷偷办的手续。曾经三女儿十六岁要嫁给一个年长十几岁的,整个家族的人都反对,那几天派了人看着,不料夜里六婶偷偷把女儿领给了几里外的老女婿,远走新疆,就连这次六叔大葬也没有回来奔丧。

儿子是六婶安排给二闺女换的亲,这在农村常是家有大龄孩子娶不到媳妇而采取的"双赢"举动,不料六婶的拿来主义用到了自己家里。这样的“和亲”带来的不是美满,注定驴踢马跳的多年,老两口住在老宅破屋相隔甚远却依然不消停,这两年孩子大了略略好了点。几处家里时不时闹出的事一桩连一桩,很多夷非所思,不可赘述。

自己扛不住事,立不住脚,管不好老婆,教不好子女,这是六叔的命。常言说养儿防老,其实成了养老防儿。吃不上穿不住,但不妨碍六叔六婶家里攒点钱,卖麦子啦,卖树啦,捡拾破烂啦,每攒成三五千,六婶找个理由全给了儿子儿媳,什么儿子买拖拉机啦,上学了用钱了,都是为了那个宝贝孙子。在六婶眼里,"儿子孙子最美",切切的我把"心肝"献给你,全不顾自己和老头有没有吃喝,全不顾儿子孙子不来看你,甚或儿媳隔三差五的骂战。不管怎样,我照送,别人看他们的东西自己舍不得也都送去,着有时真叫人无语。据说一次为了换盐钱,卖给了同村的人一只鸡,听说孙子回来了,又赶紧要了回来送了儿子家,当然自己是鸡毛也没见到。可惜除了送东西,其它时间没能踏入儿子家门,甚至眼弱的她几天前还一直不知道儿子院房子的陈设,六叔也是走后安放那院堂屋的。

六婶这劲头,可不分明就是今人"任你虐我千万遍,我待依然如初恋"的劲头!提起奇葩的数不胜数,即便老人临走,只是实在不想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劝慰一下吧。不过看到行只影单的六婶,花白的头发在六月的风中凌乱,脚步琐碎且眼力不济,感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有道理。 这样的家婚姻与家庭,六叔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惟愿一路走好。六叔六婶信教,愿万能的主拯救她们,宽恕她的儿女们。

六叔大名彦德,属羊。昨夜"头七"下了雨,岗上地里庄稼正在旺旺的生长,六叔小屋旁的池塘里白色的莲花朵朵,鲜艳于荷叶田田之上。

这是我无比熟悉而又渐渐陌生的村子。六叔走了,村里新添了人头,另一户一个新生命已落户小村,这是时光的奇迹,生命一直在延续。

不论好坏,生活在继续。我们做的,就是过好每一天。

(2014-6-25 16:05)


文字记生活,V眼看世界,我是VV行进中的鲤鱼,开心学习,快乐工作,平和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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