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没有返程

01

2006年的时候迷上了武侠小说，每天捧着书，打着电筒一看就是一夜。

室友林峰和我一样，也喜欢武侠，还都喜欢在夜里看。不同的是，我喜欢杨过，他喜欢令狐冲。我看书时喜欢夜深人静，他喜欢循环播放《笑傲江湖》，直到天亮。

林峰偷偷去超市买了瓶“二锅头”，藏在抽屉里。看到令狐冲喝酒时，也拿出来喝两口，搞得自己直打嗝。后来搞得全宿舍都喜欢上“二锅头”。

我X，喜欢令狐冲就得喝酒，那我不是要把手臂给砍掉？

林峰想学《笑傲江湖》，去两元超市买了根笛子，别在腰间。还老想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钢条，塞在笛子里。反正笛子也不会吹。

我问他：“不是箫吗？怎么搞了根笛子？”

他往腰间看看：“你分得清？反正长得差不多。”

终于老天给了他一个机会。隔壁宿舍4人与大四的干起来了，被打开水的林峰遇到了。凑上去，“格老子的”，手往腰间一抽，“格老子的”，笛子没带。

他拎着热水瓶冲上去就往大四的几个身上浇，然后就都进了医务室，所幸学校水没烧开，烫伤不重。

此事让我瞠目结舌，林峰被弄了个警告处分。但他似乎挺自豪，打开抽屉喝上两口：“处分就处分了，这就叫笑傲江湖。”

我说：“你不是令狐冲，你是欧阳锋，额，不对，疯子的疯。”

02

林峰喜欢上旅游管理系的一个师姐。

林峰守在开水房，等师姐去打开水。

可打一瓶水的时间太短，总遇不到师姐。

后来，宿舍六个热水瓶都由林峰承包了。

但他不敢表白。然后宿舍又多了六个热水瓶，林峰买的，每天跑两次开水房。

一个月下来，林峰手臂明显粗了一圈，好在和师姐说上话了。林峰故意把师姐的热水瓶碰倒了，然后把自己的水瓶给了她，又给她买一新的。一来二去也搭上线了。

那时候的男生宿舍，晚上总有人站在窗边，穿着内裤光着膀子窃窃私语煲电话粥。

林峰看武侠不安分了。他也要打电话。他拿起小灵通决定打给师姐，师姐叫王佳。

关机了。

再打。

还是关机。

一直到天亮。林峰失魂落魄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等到下午打开水，师姐并没和室友一起来。一问，师姐休学了。

旁边的男生小声嘀咕，说王佳和校外的男朋友不小心之下怀孕了，回家打胎了。

林峰抽出笛子就往那人头上抽。

回宿舍的路上，眼睛里全是泪水。

我也替他难过，正准备安慰的一句“天下何处无芳草”还没说出口，他停下来严肃地面朝我：“肯定是谣传，我不相信。”

那天晚上，林峰买了一瓶二锅头，一边喝一边哭，泣不成声。

03

从那以后，林峰不再看武侠了，笛子不见了，抽屉里也没有二锅头了。

后来，林峰无论是上课还是在窝在宿舍，都埋头写东西，每天都会跑到校门口邮筒投递。

过了很久，林峰依旧每天写信，但开始有信拿回来，脸上有了笑容。他把信藏在放“二锅头”的抽屉里，不给任何人看。

到了下一个学期，在人们惊异的眼光中，林峰和师姐王佳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晚自习。

秋风吹起，萧萧落木，梧桐树下，林峰身边依偎着乖巧的王佳。

2010年，我再次来到这个因盐命名的城市。

我站在13号楼楼下向三楼望去，总觉得楼上阳台上趴着几个男生，他们喝着“二锅头”，抽着“红杉树”，天南地北侃大山。我想起，林峰带着我们学会喝“二锅头”，后来却不再沾酒了。

学校围墙上已经拉起了铁丝网，我想爬上去看看，翻墙之后是不是还有通往网吧的台阶。

我扶着小石桥的栏杆，河边柳树下好像还留有当初的脚印，我们边钓鱼边喝啤酒，然后在树荫下躺下，梦想未来。

秋风乍起，繁华一季，自在枯荣。我在大学的角落，看人来人往，有片刻孤独，忽而双眸一闪，一丝晶莹一带而过。

04

林峰结婚那天，我们相聚。等到晚宴结束，他不去洞房却来和我们一起喝酒。

我们聊过去，聊大学，聊爱情。我们还在那里，虽然被时间埋在某个角落里，但每个人都能看见。

我们聊到“二锅头”。

林峰拍着桌子大喊服务员，拿两瓶二锅头。然后打开手机，循环播放《笑傲江湖》。

他高举杯子，说：“我结婚了，大家干杯。”

林峰的妻子就是王佳。

很快他就喝多了，趴在桌上，小声地跟我说：“小巳，王佳没有怀孕没有打胎，真的是谣传。”

我点头，我相信。

他说：“那个时候，连她室友都不相信她，她在班上都抬不起头，但我相信她。所以，她也相信我。”

我眼角有点湿润，用力拍着他的肩膀，不住的点头。

他说：“我天天给她写信，安慰她，我告诉她要笑傲江湖，我会一直陪伴她。”

我大醉，想起自己趴在阳台上，看梧桐树下，林峰身边依偎着乖巧的王佳，他们互相依靠，越过青春。

多年过去，和大家见了很多次，醉过很多次，哭过很多次。

无论在哪，杯中酒总能倒影我们光芒万丈的青春。

无论在哪，请给我来瓶“二锅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