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之片

果之片

“一个，两个，三个”
电视里正播着番茄兄弟的动画，最大的那个是青番茄，中间个头的是黄番茄，最小的那个是红番茄。
它们和香蕉boss打着，波的一声，红番茄被压扁了，噗呲溅了一地。
“天哪”对番茄而言，超市里的酱料区大概是最恐怖的吧。
“一个，两个，三个”我数着自个写的题目，从语文到数学，从物理到生化，补习班遍布大街小巷，在有生之年估计是看不到它倒闭了，这么想着，我只觉得心头一阵遗憾。
老妈在厨房里剁着葱蒜，我脑补着洋葱被切开时的尖叫，一边转着笔。
“快点写作业”一个声音喊。
“你谁？”
“我是你灵魂深处的责任感”
“骗人，我根本没那种东西”
“......总之别看啦，快点写”
“不要，我喜欢动画片”虽说已经十五了，我对于少儿频道还有着莫大的热情，还好现在才高一，周六周日都可以放假，要是不小心混到高三就惨喽。
“快一点——啊”一阵惨叫传来，另一个声音说“别理它，继续看”
这样才对嘛，我转着笔，吃过饭，收拾好卷子，我便骑车往外走。
巷子里很安静，上班族都回家了，老头老头在看报纸，我加快转速，就在这时，拐角处蹦出来一个人。
“哎呀”她大喊一声，跟着便倒到了地上。
“别碰瓷，我根本没粘到你”
“但是你的气场吓到我了”她站起来“赔钱”
这位女士叫顾明明，是我小二舅的三外甥女，虽说有着层亲戚关系，我们彼此却不很看的顺眼。
“多少？”
“二块”
“这里是五块，请你离开我儿子”我把钱递给她，后者悲伤的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他下一集就该得白血病了”
“那好，我去喝汽水了”她虽说比我高一届，却格外悠闲，每天不知在干什么。
到了学校，我停好车，刚一进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哗哗哗”同学们纷纷鼓起掌来，班长走过来说“苏暖，这是你第一百次踩铃成功，请接受我们的礼物”
“哪里哪里，小小绝技何足挂齿”我握着那个小猪佩奇的水杯。
话说回来，自个最擅长的是煎蛋。
我大踏步的坐到位子上，然后睡了起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高中生睡眠不足很正常吧，何况这种班主任将到未到之时的补觉，最是刺激，也最适合我这种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品味。
睡了一会，只觉得有人在捏我的脸，等醒过来，发现上头贴了一张美少女战士的贴纸。
“讨厌，是谁干的”我发觉自个声音不对，又沉下气问“是谁？”
大家都沉迷学习无法自拔，于是我便一个一个搜了起来。
贴纸不可能只买一张，我走过一个女生的，走过一个男生的，最前头有一个少年偷偷摸摸弄着什么，我把手按到桌上“拿出来耍耍呗”
“不，不要”
“那就是要强来喽”我使劲拉着，他一边尖叫一边喊“やめて”
哗啦，那沓卫生巾就这么飞了一地。
“居然还买草莓味的，你品味不错嘛”我感觉不对，悄悄的往后走，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苏暖”

“哎，你怎么来了”顾明明问。
“还能怎么，写检讨呗”我翻了个白眼。
“真是的，又随地大小便了吧”
“是你干的对吧”
“蛤，你说什么”她理着卷子
“别装了，你苹果肌都要憋出来了”
她捂嘴笑道“讨厌，人家本来就有嘛”
“作为一个好学生，你如果有一点职业操守的话，就应该帮我写这个”
“不会，谢谢”
“你从来都没写过检讨？”
“又不是你，每天都惹那么多事”
“看在兄弟情谊”
“呸，谁是你兄弟”她转身往回走，见到老师，又立马换了一副笑容“老师好”
这家伙，别给我逮到机会，我继续写着，虽说已经有了很多次实战经验，可还是一个字都憋不出。
这时候就应该仿照热血漫画里的情节吧，静下心来，静下心，我闭上眼，任由精神力肆意流淌着，它们沿着脉络汇到我的指尖，不知过了多久，原子笔动了起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我彻底放空了自己，感受这种如鱼得水的畅快，如此流畅，如此轻易，等运完气一看。
“今天”
好吧，还剩998个字，我托着下巴，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张宣传单。

“所以你要我写这个？”
“当然喽，检讨不会，征文总会吧”
“呵”她突然笑了起来“看来你还不清楚状况”
“什么状况？”
“你，一介学渣，公然叫本学委替你写东西”
“哦，是吗？”我把东西拿出来。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别问了，总之你一介学委，在公堂上写班主任和教导主任的羞耻play”
我话说到一半，她便发动急袭抢过。
“已经复印了”
她正撕着的手停了下来“那你想怎样？”
“已经说了，帮我写这个”
“ok”
“这么爽快？”
“又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你也得帮我干活”
顾明明，十六岁，爱好是睡懒觉和看本子，目前因为买了太多本子正缺钱中。
“你居然来这种破地方打工”
“怎么了？有钱人家的少爷看不惯吗？”
“没错，像这种小地方，我分分钟可是几百万上下”
“哪有怎么样，你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告诉你，比起钱，善良的心——”
“怎么不说了”
“柚子吃多了觉得有点恶心”她扶着肚子走到柜台前“这边原来是家奶茶店，后来果茶火了就专做果茶”
“一点都没有自个的主见”
“我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他把我的工资降到二十块一小时”
我望了眼单子，上头都是些梨漫香汁，橘采暮雪什么的“这个紫醉妖娆是什么？”
“火龙果啦”她拿出刀子，啪的剁成两半。
“你拿的是菠萝蜜......”
“只是展示一下刀技啦”
“一杯金桔柠檬”
“好嘞”她把桔子柠檬什么的摆出来，不一会儿功夫，一杯果茶就好了。
现在是下班高峰，许多的人进来点单，我懒懒的敲着收银机“总共一千四，谢谢”
“你多敲了两个零”她打了我一下脑袋。
“人家才刚来嘛，有点不适应也很正常”
“那我希望你快一点适应大工业化节奏，不然接下来你会很痛苦”
“我是抖M”
她说的倒没错，人越来越多，我手忙脚乱的点着钱，有些恶趣味的还会把攒下来的硬币拿来用。
“喂，你那边不忙吗？”
“在我的字典里，没有忙这个字”她说着，把蓝莓西瓜樱桃一个个摆好，银色小刀手起刀落，那些水果瞬间分成了无数碎片，纷纷落进杯里。
“月光之刃，收鞘”
“这也太他妈厉害了”我看着那切成两半的蓝莓“你把技能全部点到这上头了？”
“小小绝技何足挂齿”她游刃有余的在众人之间穿梭，不出半小时，便卖出了一百杯。
“diaodiaodiao”
“这有什么”她抱着胳膊。
“不过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讲”
“这是什么？”
在我手里，是一片椭圆形的午餐肉。
“要死，快还我”
“叫爸爸”
“粑粑”
“第四声”
“快给我”她把那玩意拿过去，然后手起刀落，把自个的手给砍了下来。
“我还是个孩子”
“孩你老母”她贴上去，又问“是这只对吧？”
我仔细瞅了瞅“长了”
“咚”我的精神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ok，完美”她扭着胳膊“有什么好怕，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从小时候起，顾明明就喜欢玩这种把戏，她的身体就像橡皮泥一样，切下来又可以粘回去，每次都要把我们吓够了才高高兴兴回家。
“我说，你妈是怎么想的？”
“她呀，一天到晚打麻将，大晚上才回来”她把一杯西瓜水递给我。
“那你爸呢？”
“我爸带我去了好几次医院，不过除了把医生吓出心脏病来也没啥事”她笑着说“你说我是不是X战警”
“是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卵用吧”
“你的工资”
“天下第一厉害”
“这才对嘛”她把手放到我手上“哦对了，我忘了你没有工资”
我们闹了一会，店主走了进来。
“新员工？”他笑着说“每小时三十块，包夜宵”
“等一下，为什么比我的还高”
“因为你总把水果偷偷吃掉”
“蛤，那是因为生意太好了”她把挖空的西瓜壳踢到角落。
“总之你们两个以后和睦相处，不要打架哦”他说完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没看错的话，那家伙是吸血鬼吧”
“你管那么多，把活干好不就是了”她拼命啃着菠萝蜜“这壳子怎么这么硬”

第二天，我把检讨交去了办公室。
“写的不错”老班看了一眼“回去吧，顺便帮我拿支红笔过来”
一进教室，我就不禁偷笑起来，看来自个三天的努力还是有成果的。
“你笑的好猥琐哦”
“管你卵事”我打着同桌的脑袋。
“讨厌，你居然打人家”
“对不起，我错了”我把他抱到怀里“今生今世，只有死亡才能拆散我们”
“其实我公司破产了”
“一夜情而已，何必那么认真”
我把他一把推到班长怀里，抽了只笔跑回办公室，才发现人都不见了，估计是被叫去开会了。这样想着，我打量起卷子来，自个数学考的不怎么样，趁此机会刚好可以改一下。
“苏暖”
“哎嘛，你不知道这样叫是会死人的”
“你居然在改卷子”顾明明摇头道“你原来是这样的男人”
“隔壁四班有个叫赭阳的”
“算了，不和你玩了，我还有正事”她走到老班那儿，拿起小刀。
“你要干嘛？”
话音刚落，她便把我的检讨切成了两半。
“哒哒哒”我就看她这么剁着，心痛使我无力阻止，等到暴行结束，她才舒畅的点了根烟“爽”
“你，你为什么”
“老班叫我干的啦，想想也知道，那么多检讨，又没地方放”
“可他还说我写的不错”
“逢场作戏而已，何必当真”她说完，便转身离去，只留我一人痛哭。
当然，剧情不是这样的，真实的情况是，顾明明在切完了检讨之后走火入魔，开始把魔爪伸向卷子。
“让我代表正义消灭你们吧”
“等一下”我使劲拉着她“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想了想“算了，你砍吧”
一阵银光闪过，顾明明转身离去。
嘻嘻，这下就搞定了，我拿指头碰了一下，转瞬之间，它们便化作无数纸屑纷纷而落。
“苏暖”

就这样，我以一秒之差成为犯罪嫌疑人，荣获写一万字检讨的资格。
“哈哈哈，写不死你”
“别笑了”我递了根笔给同桌
“咱们字迹又不一样”
“你太天真，老班根本不在乎我写什么，他要的只是折磨人的快感”我一边说，一边疯狂的写着我错了我错了。
他也慢吞吞的写着，过了一会，窗外冒出一个脑袋。
“呲”
回过头，只见顾明明正捧着脑袋望向我。
“怎么了——”
“没什么”我捂住他的眼睛“我出去上个厕所”
到了操场上，我对她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我是来送稿子的”
“亲亲小姐姐”
“变脸太快零分”
“不过你还真大胆，被人看到会捉进研究所的吧”
“不会哦，反倒是那些跟人家说有橡皮泥怪的会被捉进精神病院”
“玩的那么开心，万一哪天头被狗叼走可有你哭的”
“话说回来，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把它接回去，会不会再长一个脑袋出来”
“不错的尝试，然后你就变成双头人了”
“原来那个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呀”
“有谁会需要一个少女的脑袋吗？”
“比如——变态杀手，这样还能降低犯罪率”她郑重的说“人民需要我”
接下来的那些天，日子都不紧不慢的过着，我在奶茶店里打着工，顾明明则疯狂的切水果。
“我准备好啦，我准备好啦”
“首先你要明白，你不是海绵宝宝”
她白了一眼“把冰箱理干净”
我把那具尸体从里头拖出来，在不久之前，我们成功在一小时内完成了五百份订单，不仅收获了顾客们的纷纷好评，还涨了一倍的工资。
“最棒的是”一个顾客写到“还体贴的给我加了片午餐肉”
水果已经被切完了，顾明明开始切起自己来，她手起刀落，少女的肉体一片片落进碗里。
我捡起一片，上头红的肌肉，白的神经腱，血管像玫瑰花一样绽放着。
“我回来啦”老板进来看了我一眼“对不起打扰了”
“没事”她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我新弄了一点零食哦”他把麻袋放进冰柜“哎呀，装不下了”
“你先忙，我们待会再理”
“好哒，那我走喽”
“话说回来”我犹豫着“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报警吗？”
“干好自个的事，作为一个员工不要质疑老板”她把我的帽子摆正。
“为什么要选绿色的？”
“因为绿代表了自然与和谐”
“你在偷偷写他的abo对吧”
“讨厌”她打了我一下“请你喝芒果汁”
“感觉你这么作死，早晚要出事”
“才不会，我可是为数不多作死完了还能全身而退的”她笑着说，以后每当回想起那灿烂的笑容，我都会想，她那时还太年轻，还不知道命运送给她的每一个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flag。
第三天，顾明明旷课打工的事就被全校通报批评了。
出乎意料的是，教导主任还顺便表扬了我“苏同学在本次征文中荣获二等奖，让我们掌声祝贺他”
“真是不好意思”我扭捏的走上台“首先，我要感谢我的二舅子”

奖品是288g的u盘，我拿它换了钱，准备请她吃饭。
到了她家，却见大门紧闭着，一个大妈说“顾明明？她早死了”
见我一脸无语的样子，她又笑道“骗你的啦，她妈打麻将欠了好多钱，两小时前卷路跑啦”
我望着那空荡的院子，夕阳落下来，像一群淡金色鸽子飞来飞去。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渐渐长大了，也有了自个的工作，在某一天下班的时候，我路过了一家奶茶店。
“一杯西瓜汁”我走进去，却和那目光相对。
“小暖”
“明明”
我们的双手扣在一起，又翻了个白眼各自分开。
“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
“还能怎么，读书上大学呗，我学的地质专业，毕业之后就来开了一家奶茶店，也算是物尽其用”
哪来的物尽其用...
“对了，你呢？”
“我，刚刚贷了套房，现在每天要还一百块房贷”
“那你还喝”
“不应该是你请我嘛”
“白白，社畜不配拥有奶茶”她把西瓜汁递到我手里“对了，你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当然记得”
“其实我同桌一直都喜欢你”
“你同桌是男的”
“其实那个老板真的是吸血鬼”
“这个我早知道了”
“还有就是——我之所以被通报批评，是因为教导主任看到了我写的bl文”
“......”
“你在憋笑对吧”
“没有”
“你苹果肌都要出来了”
“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顾明明也笑了起来，就这样，在我们的笑声中，故事拉上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