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护记—-冲出ICU2
早上从楼道下来,白发苍苍的老人告诉我:昨晚又走了二个,二个。他特意用指头比划了一下。他儿子三十多岁,脑溢血,这个病日益年轻化、严重化应引起重视—日常要低糖低盐低油多运动!
我的心一沉,每天有病人从河南的各个地方而来,带着病危通知,带着疑难杂症几近绝境的恐惧,也带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这里;每天有人推离这个病房转到了普通科室继续治疗,他们离开的时候常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每天有人也被推出,身上全部盖着白被单,推出了这个纷纷扰扰然让人留恋的世界。此时,所有ICU外的家属都用静默和目视送行,他们自动让出一条路为逝者送行,他们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里面的亲人早一点好转,能及早离开ICU。
最紧急的时刻.是推进ICU的那个瞬间,前途未卜,祸福难料,生死一线,性命攸关。
最期待的一刻.下午四点探视的时候。苦等一天,只愿家人病情有好转,能看看亲人说说话,有的明知病人听不到,也把关切、鼓励的语言声声传递,只为唤醒病人的内生力量,尽快创造生命奇迹。
最心焦的时刻.在外等待医生叫唤的时刻,想知道亲人病情,又怕听到真实的病情;既害怕医生叫自己也怕医生不叫自己。在矛盾中等待,在忐忑中胡思乱想。
最无奈的时刻.是翻看每天的消费单,几百条的收费项目组成了天价的每日流水单。医院不能讲价,不能晚交,不能质疑,只有按点存钱到手机。那个食物中毒的中年人,第一次交三万,三四天后还是离开了世间;有个家属头天晚上十二点看着还有五千费用,早上一睁眼已显示欠费二千,好在同样食物中毒的他们情况在好转。
最轻松的一刻。熬了一天,天终于黑了,夜终于来了,周围万籁无寂,只有电梯间偶有响动,他们展开自己简陋的铺盖,在楼道、在电梯间、在拐角,闭上眼开启了一天的休息。生活还要继续,明天还要借钱,家中的妻儿老小,父母亲人都在等着好转和康复的消息,他们只有打起精神吃、睡、强颜欢笑,因为他们是家里的天,不能倒下。
想起了那个加拿大医生,不远万里来到中国,以精湛的医术、精益求精的精神支援中国战时医疗事业,最后死在这片热土上,他是一个高尚的、纯粹的、有益于人民的医生,这样的大医还有多少呢?
想起了古代的名医,悬壶济世,造福一方,用源自山林大地的草树根皮枝枝壳壳救万民济苍生,真正的大医在未病领域研磨,有了针灸、火罐、八段锦这些中国良方。
但得世上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
那个美好的时代再也没有了,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