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怪夜谈——血色泡菜
我的同桌陈瑞最近很受欢迎。自从上次参加镇上的泡菜大赛过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带上一罐自己腌制的泡菜来到学校。
听说他做的泡菜不但爽脆可口，还有一种特殊的鲜香，只要吃上一口便会欲罢不能。
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在班上毫不起眼的陈瑞，渐渐成了学校里的红人，连一贯作威作福的胖子强也再没有欺负过他。
一到午饭时间，大家就自觉地聚拢在他周围，吃得津津有味。
“真的好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泡菜。”
“是啊，怎么办，我最近整天都想着陈瑞的泡菜，连睡觉都在想呢。”
“总之我现在吃别的东西都没有味道，只有就着他的泡菜才咽得下饭。”
那一阵子，整个学校都像着了魔一样迷恋着陈瑞的泡菜，连老师们也纷纷找来品尝。每当他抱着一个棕色坛子出现在校门口，就会迎来大家歇斯底里的欢呼和尖叫。
因为从来没有吃过那种泡菜，我似乎变得很难参与他们的话题，渐渐感到被大家疏远和排斥。
我问过陈瑞几次，为什么单单拒绝给我。
他都只是淡淡地一笑，并没有回答。
不久，陈瑞带来的泡菜越来越少，口味也开始变得普通。
最后，索性什么都不带了。
他像以前一样背着旧旧的帆布包，低着头两手空空地来到学校。
于是周围流言纷纷，有人说他的赌鬼老爹卖掉了配方，有人说他母亲得了重病，没法帮他做泡菜讨好同学，有人说他又去偷饭店的老坛水，差点被人打断腿。
“废物终究还是废物。” 教室的角落里，轻蔑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他也不作任何解释，只是脸色阴沉，一如从前被大家排挤时候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陈瑞搬来一个很大的棕色坛子，放在学校门口。人们好奇地围了上去，议论纷纷。揭开盖子的一瞬间，奇异的腥香飘散在整个校园。这一次的泡菜有些奇怪，不仅颜色较深，连滴落的盐水也泛着淡淡的红色，但凡试吃过的人，毫无例外地竖起大拇指，据说那滋味比起从前，还要美妙数倍。
那一天，全校师生争相品尝新款的泡菜，连坛底的汤汁都被喝得一干二净。我看见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此后，陈瑞似乎又变回了人们关注的焦点，地方电视台还专门派记者来学校给他做了一期专题节目。
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做的泡菜，有人要买他的配方，有人要帮他开网店，但他只是摇摇头，淡淡地笑笑。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日渐消瘦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很坏的预感。
五一节过后，天气越来越热，仿佛是印证了我的想法，陈瑞没有来学校。
第二天，他的座位依然空着。
谁都不知道他的行踪，连家里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放学拿书包的时候，从抽屉里掉出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李允贞同学密启。
我心里惴惴不安。那字迹一看就是陈瑞写的，他遇上了什么麻烦吗？
回到家里，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却只有短短几句话，和一把生锈的钥匙。
“允贞，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我已经没法再去学校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如果真的那么想要答案，就到小北街13号的老屋来。”
心里蓦然升起的好奇感，一瞬间盖过了我所有的担忧。吃完晚饭，我借口去学校排练节目，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那间老屋。
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有种浓烈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连连咳嗽。
“陈瑞，你在里面吗？” 我一边喊他，一边摸索着电灯开关。
咕噜咕噜。
借着昏黄的灯光，我发现这间屋子比外面看上去要大很多，更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屋里大大小小摆放着十几个棕色的坛子。
“陈瑞，你在吗？”
咕噜咕噜。
没有回应。我慢慢走到了屋子正中间，破旧的课桌上放着一个笔记本，清晰整齐的字迹记录着各类动植物的名称和处理方法，有的还配以详细的插图说明。
这难道就是陈瑞的配方？我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心里泛起阵阵寒意，药草，昆虫，动物的内脏，还有扭曲的人体解剖结构。看到最后，我甚至怀疑这里面写的，究竟是泡菜秘籍，还是某种禁忌的巫术。
咕噜咕噜。
他不会真的……
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快步走到一个坛子面前，犹豫了一下，猛地揭开盖子。
一阵腥臭刺鼻的气味。这里面不知道泡着什么动物，残破的皮毛已经开始腐烂。
咕噜咕噜。
从刚才起，似乎屋里有什么地方一直在发出奇怪的声音。
我揭开另一个坛子，里面全是发黄的蔬菜叶子。
下一个，各种捣碎的香料。
再下一个…………呕！！！！！
毫无征兆的，在一缸腐臭的血水当中，静静漂浮着一具蜷曲、肿胀、苍白的身体。
这是一个成年男子，背部有数条又长又深的割痕，似乎整根脊柱和其它主要的骨骼都被剥离了，变得更像是一颗白花花的肉球。他的脑袋被人从顶部劈开，里面被整个地掏空，塞满了腌制好的萝卜和大蒜。
啊，我忍不住大声惊呼，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觉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挣扎着向门口奔去。
咕噜咕噜。
咕噜咕噜。
我抬起头，看见大门附近的地方，不知何时摆放了一个棕色的大缸，恰好挡在我和出口之间。
那种怪异的响声正从这里传出来的。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我听着那声音越来越大，变得清晰而连续。
一只血肉模糊的手从缸里伸了出来，陈瑞肿胀的脑袋一点一点抬起，被盐水泡得扭曲溃烂的脸上，艰难地露出淡淡笑容。
“你……想知道……为什么？” 他浑浊的眼睛凝视着我，裂开的两腮露出黑色的舌头不停搅拌，许多肉色的泡菜叶子往外翻涌。“我只想……把最好的给你啊。”
粘稠的液体顺着缸壁滑落，一个鲜红色的人影蹒跚着向我爬了过来。
那一夜，我凄厉的惨叫声传了很远很远。等到被人发现的时候，陈瑞已经死了。
我休学了一年，在家闭门不出。从此不敢接触跟泡菜有关的一切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