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卖牛

现在耕田都用不上牛，家里养头牛实在划不来。要吃不少东西，成天少不了一个人来看管，专门弄个牛栏占地不说，现在农村搞环境美化，又不干净，干脆卖掉算了，李冬生对父亲李国才说。

你有事没事老盯着我这头牛干什么。我的牛是得罪了你，还是碍你眼了，还是让你身上那根骨头不舒服呀。你是有了好日子就忘了本，牛是我的看家宝，除非我死了，你爱怎么弄就怎么弄，只要我在世，我看谁敢卖我的牛，李国才大声说。

我不是和你商量吗，你干嘛那么大嗓门喊。我又不会把你的牛拉出去强卖，你就把它成天抱在一起吃饭吃饭睡觉好了，李冬生说。

你就知道眼前哟，败家子。过去要不是这头牛，日子怎么过得出来呀。人家都说牛是好东西，带财有福。我养着，又不要你管，有些小地块不是还得用牛呀。别看着吃了些东西就烦，到需要时没有你就会发现很难，李国才说。

我年纪大了，又没什么事做，每天放放牛，出去转转，还能做点事，身体也好。和你们年轻人谈不上几句话，就来气我。我成天和牛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牛也解我的意，你要是把它卖掉，不是要了我的命呀，李国才说。

爹，你言重了吧。不就是一头牛，至于这样说吗。我只是体谅你，怕你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有时候你不愿走骑着牛，怕你从牛身上摔下来，让我多担心呀，李冬生说。

我的牛我了解。牛是通人性的，你对它好，它也对你好。虽然平常大家叫它是畜牲，实际上有些人还不如畜牲好，李国才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爹，我好歹也是你的亲儿子，牛可以不卖，你也就别指桑骂槐地说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难道我就没这头畜牲对你好呀，李冬生生气地说。

孩子，我没骂你。我只是说，现在我年纪大了，说话管不住嘴。有好多事想说，还会说出来。说出来就会惹事，让大家不高兴。和你们常说不到一起，很多时候我就想不说。想说的时候我就出来放牛，摸着牛头对牛说，牛还时不时地对着我哞哞叫两声，我心里宽松多了。要是和你们说，说不上几句就要被你们顶回来，可看着好多事实在想说，心里憋得慌。有头牛多好，既能在忙的时候做事，又可以给我解闷，李国才说。

我给你弄个智能手机，买个小音箱什么的，可以看视频，可以听戏，还有什么闷不闷的，李冬生说。

你没到我们这个年龄，你也没吃过我们的苦，你就不懂我的心。手机这样的东西我也弄不来，好多事说不清。牛和我们世代相伴，有了感情。虽说现在牛用场不大，市场价钱好，可你们还是不懂我们以至更往上代农民对牛的感情。不是万分万，谁会去卖了牛，吃饱了撑得难过才做的事，李国才说。

你小时候不是也喜欢牛吗。成天想去放牛，还把牛当马来骑。现在怎么就想着卖牛，忘了本哟，李国才叹了口气说。

李国才知道，现在不用牛犁田地，家里放着一头大牛实在是件多余的事。如今养牛无非是专门用来宰杀卖肉，赚钱致富。而在他心里总有个结，牛成了他的全部，怎么放也放不下。

过去没有辅助工具的时候，家里的牛除了犁田，还能拉车、拉碾子、踩制砖的泥巴。牛与农民结下很深的感情，牛便成了农民最尊贵的东西。

李冬生始终想不透父亲的心事。这些年自己日子过得不错，在城里买了房，还多次要接父亲去城里住，让他离开乡下。可是李国才硬是不肯离开农村，不肯离开他的那头牛。

好多次李冬生说，我爹比牛还犟。想接他住进城，好好享受下晚年生活，他就是要和那头老牛呆在一起，怎么也不愿意进城，真是没有办法。

村里不少人知道李冬生是个孝子，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怎么就不把老父亲带进城过好日子。后来听说是李国才不肯去，就反过来说他不会享受。再后来，好多人说老搞不懂李国才怎么就老恋着那头牛，把儿子的一片孝心给耽误了。

李冬生怕村里人说他不顾父亲的死活，自己一家人住进了城。多次想办法要把牛卖掉，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断了李国才留在乡下的念想。结果牛怎么样也卖不成，反倒让李国才生气。

你不用担心我，牛在我在，我就快乐。我这把年纪了，哪里也不想去，放我的牛，说我的话，不争不吵。要是你把牛卖了，进了城我不快乐，活不久了，有什么意思呀。要是想让我活多些日子，你们过你们的，我和牛过，还能让你多点念想，常也有个老家走走，李国才说。

牛再也没卖，李国才放牛，李冬生常回来去找放牛的父亲回家。一路上父子说笑，牛长长的哞哞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