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谁同坐?清风明月
自彭泽令归,耕读自乐,陶渊明留给后人的是一个卓然独立、安贫乐道的隐士形象。然而翻阅他一生的诗作,弃官归隐,亲耕自食的选择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多。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勤苦,有时换来的是“夏日常抱饥,寒夜无被眠”。一旦遇上灾荒,生活就更加艰难。到了晚年,他生活愈加贫困,严寒的冬天,只穿着破旧而又单薄的衣服,为了驱寒,不得不靠晒太阳取暖。要想饮酒,酒壶里一滴也没有;肚子饿了想吃饭,又无米为炊。
“环堵萧然,不蔽风日;短褐穿结,箪瓢屡空。”在这样的生活下,支撑诗人的,是一份固穷的操守。诗中虽道尽贫苦,但最后两句,他笔锋一转,说“何以慰我怀,赖古多此贤”,可知精神的富余所给予他的那份从容、甘愿和无惧。
孔子说“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颜回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所谓淡泊以明志,“并非乐于贫穷,其乐在贫穷之外非贫穷所移易者”,也就是那份任真自得的精神。
我们常说人生短暂,有时得乐天知命、及时行乐,但就像顾随先生说的,“乐天知命不但要一点儿功夫,且要一点儿力量”。
富贵是人人之所欲所求。身处在时代的漩涡里,每个人都不可避免被卷入其中,在时代压迫和鞭打下拼命往前赶,不敢有半分松懈。“我们的生命是短促的,生活是艰难的,这是我们的悲哀,而且成为打不破的悲哀。”(顾随《说陶诗》)
诗人陶渊明也曾在入仕和归隐之间彷徨,时常会陷入“有志不获骋”的苦闷,也会有“贫富常交战”的烦忧,但他毕竟没有在彷徨失意中迷失了自己。
梁启超在《陶渊明之文艺及其品格》一文里说:“他实在穷得可怜,所以也曾转念头想做官混饭吃,但这种勾当,和他那‘不屑不洁’的脾气,到底不能相容。他精神上很经过一番交战,结果觉得做官混饭吃的痛苦,比捱饿的痛苦还厉害,他才决然弃彼取此。”
田园生活不易,但一份耕耘,一份收获。四时之序,也更加一目了然,容易洞察。所谓“人亦有言,称心易足。挥兹一觞,陶然自乐”,一挥一觞间,他寻得了人生的妙趣,也在“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之际,找到了欲辩忘言的“真意”。